一直到大年初二，墨非都沒有問靜師姐當時想說些什麼，因為他有種預感，靜師姐一定會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哭的稀里嘩啦。
到時候自己還得和林沐曦一起安慰她，這是墨非自認為最不擅長的事情，所以當他說起想養一條狗，靜師姐的表情不對時，他就馬上改口。
“還是算了吧，萬一它到處拉撒，我可不想收拾。”墨非隨隨便便就找到一條很有說服力的理由。
仔細想想，過去那麼多年里，靜師姐肯定想過養個什麼寵物作伴，但他和林沐曦到太清府時卻沒有見到有寵物的痕跡，除了麻煩之外，最大的可能，就是寵物們壽命不夠。
貓貓狗狗這類常見的寵物，最多也就十幾二十年的壽命，而靜師姐起碼活了幾百年，可能早就不想再忍受分別的悲傷了。
似乎只有院子里這棵桂花樹，靜靜的看小院里人來人往。
好在不需要養只寵物，那些剩下的骨頭也不會浪費。
那些食物殘渣被靜師姐拿去喂給山上的野狼們，據說她跟那些凶狠的野獸交情不錯，墨非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吹牛。
一直到初三中午，他們三個終于把剩下的年夜飯打掃干淨，吃到了新年的第一頓餃子，白菜豬肉餡的。
靜師姐說往年這個時候，她會跟著走親訪友的大戶人家，只要進去說句吉祥話，便能輕而易舉蹭到一頓飯吃，是她一年中最喜歡的時候。
今年不一樣了，她要把多出來的食物，分到附近村落的小孩碗里，讓他們嘗一嘗自己師弟師妹的手藝。
只要說一句謝謝仙女姐姐，就能得到四個餃子。
熱騰騰、香噴噴的肉餡餃子，半大的孩子們一口一個，分分鐘就塞進肚子里，然後繼續用希冀的眼神望向剛剛給他們餃子的漂亮姐姐。
可是不管他們到哪去找，都沒有那位姐姐的身影，甚至大人們都說從來沒見過，肯定是孩子們扯謊騙人。
也許若干年後這里會新建起一座新祠，誰知道呢。
反正胡靜隨手做完這些，就被墨非和林沐曦拉著剁餡、 面、包餃子。
表面上的理由很充分，說是萬一以後他們不在，靜師姐得在過年的時候能自己做頓餃子吃，不然跑到別人家蹭吃蹭喝，也太可憐了一些。
實際上嘛，單純是兩個坐大牢的人，看到有人自由自在，引起了他們深深的嫉妒，所以找個光明正大的理由讓靜師姐待在太清府一會兒。
中間又下了一場大雪，迎來了正月十五元宵節。
這天靜師姐又是不見人影，直到墨非和林沐曦睡覺都沒見她回來，她說要去附近城里逛上元花燈，所以專門交代了晚上會遲點回來，不用等她。
從來沒等靜師姐晚上回來的墨非和林沐曦，頗有儀式感的掛上幾個花燈，煮上幾個湯圓，算是過節。
前一天他們听說時隱約表露出想去的意圖，結果靜師姐是這麼說的︰“那上元燈節是才子佳人偶然相會的地方，你們兩個天天粘在一起，有什麼好湊熱鬧的？乖乖待著吧。”
頭一次听到這個說法的林沐曦，疑惑的望向墨非。
“听她胡扯，照她那麼說，看花燈的人里，就沒有老人孩子，全是年輕人了。”
“不是，”林沐曦搖搖頭，“我想知道花燈好玩嗎？”
按照青山城的習俗，元宵節這天，沒出嫁的閨女要待在家里。
墨非仔細想想，回憶著過去那些年關于元宵節的畫面，點點頭說道︰“還可以吧，畢竟是很多人一起出門的日子，不管具體什麼樣，肯定是夠熱鬧的。”
想不到宅家的日子久了，就連人擠人的印象都是那麼美好。
兩人約定了下一個元宵節要一起看燈會，所以當務之急是修為突破，重獲自由。
元宵節也意味著年過完年了，已經休息了大半個月的二人，又開始按照之前制訂的日程表，日復一日的努力修行。
雖然大義上二人都明白，三師兄是為他們的安危著想，才會想著讓他們強行閉關，直到有能自保的能力。
可是有時也會抱怨，一出門就遇到陰阜四大魔頭之一這種事，完完全全是一個偶然。
遇到了算他們倒霉，而且就算修為到金丹期又能如何，還不照樣是毫無還手之力，只能指望別人出手來救。
他們又不可能閉關個幾百上千年，一路修行到飛升境再出山。
墨非自己和他親愛的林沐曦，都還是年輕人，對這個世界抱有旺盛的好奇心和巨大的期待，所以希望到處走走看看，遇到更多人，更多事，然後再回過頭來，看看故人，講講故事。
不過話說回來，修為到築基期，就不用擔心築基期以下的人搞出來的麻煩，修為到金丹期，就不用擔心金丹期以下的人搞出來的麻煩，要是一口修煉到飛升境，那他們在蒼域都可以橫著走。
由此可得，修為越高，越不怕遇到麻煩，就越安全。
冬去春來的某一個下午，林沐曦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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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你說，你修為高了會保護我嗎？”
墨非眉頭一跳，感覺她有種莫名的期待，但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當然會了，不用來保護你，難道用來拯救世界？”
雖然二者並不沖突就是。。。
墨非默默想著。
“嘻~那就好，請你繼續努力，連我的份一起加油吧！”
說完她就從院子里的草席上站起來，穿上鞋子就想開溜。
修行真的是一件枯燥又乏味的事情。
林沐曦從小時候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尤其是當過節時，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父母親人作伴，她只能孤零零的與書籍為伍。
即使年幼的她哭鬧的要父母回來，一直陪著她也不行。
後來她長大了些，對父母長輩們的為難之處終于有了些許諒解。
她之所以擁有青山城最奢華的生活與最尊貴的身份，都是族人長輩們用日日夜夜的苦修支撐而來。
但這並不影響她對修行的排斥，盡管這基本上由不得她自己。
最近幾個月接連不斷的修行，終于消磨完了她最後一絲耐心。
林沐曦堅持不住了。
修道難，難在孤苦。。。
墨非早就听林沐曦說過，這個世界里沒有所謂的靈丹妙藥，吃完就能坐火箭一般的提升境界，所有的實力背後，都是三分辛勤的苦修，三分機緣偶得，以及九十四分的天賦異稟。
事實殘酷，但幸運的是他和林沐曦都屬于九十四分接近滿分的人，只要稍微付出一點努力，就能獲得源源不斷的反饋。
現在，林沐曦想要放棄那辛勤的三分了。
墨非當然可以替她盡力，替她加油，他毫不懷疑，自己會有保護她一輩子的決心和實力。
但是，他又有點自私的想法。
“沐曦。。。”
墨非出聲叫住了喜滋滋準備離開的林沐曦。
“嗯。。。你完全可以將你的人生交給我，這一點不用懷疑。”
“我沒有懷疑過啊~”林沐曦湊過來，蹲在他旁邊，用力在墨非臉上嘬了一口。
等這份柔軟和濕潤的感覺漸漸遠去，墨非還是沒能把想法說出口。
他希望將來的某一天，當他成為通天徹地，無所不能的存在時，林沐曦可以在他身旁陪伴，而不是在後面仰視他的背影。
簡單來說就希望她能一直陪在自己身邊。
回過頭來，害怕說出真實想法而被討厭，這是不是也是另一個方面的自私？
墨非需要好好斟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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