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陽•南城門】
朝陽未升,城門卻早早排起了長隊。
百姓、商販、車馬並行,車 轆碾壓出細碎塵土,夾著昨夜未散的戰火氣息。
而在遠處,一支車馬畫舫隊列緩緩駛近。
旌旗不顯,甲士無聲,但整齊到近乎壓抑的節奏卻讓眾人不禁回頭張望。
這不是尋常商隊。
八輛封車,兩艘水路同行的平底畫舫,外覆絲簾,車旁步隨六十人,皆著青衣卻不佩兵器,一律戴墨面笠,走路無聲,似士非兵。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車首主位。
一名中年男子緩緩自車內踏出。
他穿一身深青織紋袍,衣不露金飾,卻料質華貴;眉目溫和,笑容和煦,宛如某戶書香世家的公子,氣質淡泊又無可挑剔。
“曹記商號,當家——曹衡。”
青陽來人。
北境首富——也是,蕭景玄的“大總管”,不僅掌管著曹記,也掌管了北境的錢糧,以及一切用度開銷。
【城門前】
守關的稅務主吏名喚梁政,是青商會在丹陽布下的“六卡一關”之一,此人一向最擅“以規制人”。
“這位……曹掌櫃是吧?”梁政走近,眯眼拱手,語氣卻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咄咄︰“丹陽城有令,近三月不接外商,北境來人須有通關押章。還請——留步。”
曹衡微微頷首,笑意溫和︰“明白,規矩重要。”
他頓了頓,隨即一抬手,從車中取出一道封印金黃的敕令,紋角尚帶蕭王的印章。
“這是蕭王親筆敕令,允我曹記自由出入丹陽,調貨三旬,無關稅務、無干涉,且歸軍需統籌節調。”
梁政眉頭一動,正要開口駁斥,卻听他補了一句︰
“此敕印,尚在冊——若不信,可傳城防軍副統一觀。實在不行,可以去慕容府請蕭王來驗明真偽。”
周圍百姓早已看呆,議論聲此起彼伏︰
“這……是蕭王的令?”
“蕭王?就是前些時日,平定赤嶺城的?”
“你這消息可真是夠滯後,蕭王一直住在慕容府。”、
“昨日慕容府那動靜,就是蕭王一手策劃的。現在咱們丹陽城真正的老大,那就是蕭王——蕭景玄。”
“那可不一定,強龍不壓地頭蛇,就連總督府看見青商會都得低著頭。蕭王他初來乍到,怎麼可能做老大?”
……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曹衡接下來的動作,幾乎震驚了所有人。
他輕輕一招手,隨行數人抬出八口銀箱,當眾打開!
箱中盡是折疊銀票與紋金契紙,雪白灼眼,疊如山崖。
“我們不過入城而已,不做買賣,不求庇護。”
他語氣平淡,甚至帶笑︰
“但既然有‘規矩’——我們不欠賬。”
說罷,他自袖中抽出一張五千兩銀票,舉起。
“這些,是路銀。”
“你們若認稅,就收;若不收,我便送給丹陽城的百姓們。”
“銀票不進城,稅規不算數。”
說罷,手一松。
“啪——”
銀票落地,輕響如爆雷。
梁政臉色變了。
他明白,這銀票一旦落地,便意味著“錢壓于權”——這不是求通,而是砸場。
而曹衡的氣度,不是一個商人。
是一個統軍而來者。
他是來“炫富”的,不是來“求人”的。
周圍民眾一時嘩然。
就在此刻,城防軍副統田叔遠趕到,遠遠便看清那張敕令與落地的銀票。
他目光一閃,沉聲喝令︰
“開——門!”
梁政驚道︰“田副統,此事未……”
“我說——開門!”
田叔遠臉色陰沉,卻已做出判斷。
曹衡背後是蕭景玄。
昨日慕容府大戰,今日便有重商來至,商隊背後若真牽連軍糧、調度之事……
他一個小副統,可惹不起。
況且昨日一戰,雖然民間百姓不知道,但是他們可知道。
青商會輸的一塌糊涂,說不定以後,這丹陽城得姓蕭了。
“開門,放行!”
隨著一聲令下,厚重城門緩緩開啟,曹衡抬手一拱,重新收回銀票,微微一笑︰
“多謝配合。”
車隊緩緩前行,不帶一兵,卻有千鈞之勢。
—
【青商會 • 內堂】
“曹記——進城了?”徐觀山猛地起身,手中的文簡幾乎被揉碎。
“誰開的門?”
“田叔遠。”探子低聲道。
“這老匹夫……吃我們多少好處,臨陣卻跪了?”
“銀票砸地,敕令在手,田副統不敢違。”
徐觀山眉頭越皺越緊。
“曹衡……就是他第二張牌了。”
“第一張,是玄鴉斬真令。”
“第二張,是這曹衡壓我商路。”
他緩緩落座,臉色鐵青︰
“他不是只想殺人。”
“他要清賬。”
—
【丹陽•坊市】
曹記商隊的入城在城中引起軒然大波。
街巷之間,傳言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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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說了麼?今日城門外,那商人用銀票壓稅官,竟然真過了!”
“銀票砸地,誰見過這種氣魄?”
“他們是誰啊?敢這樣進丹陽?”
“是從北境來的……叫什麼曹衡。背後是舊太子的人。”
“舊太子?蕭景玄?”
“就是昨日讓青商會吃癟的蕭王?”
那股“亂世再起爐灶”的氣息,像是焚香後留在空氣中的煙,淡淡,卻久久不散。
—
【慕容府•正廳】
探子回報︰“曹記入城,現已進入府門。”
蕭然輕輕放下茶盞,目光一動不動地盯著地圖。
“人穩?”
“穩,曹衡親自帶來,銀票八箱,敕令一封,商號一套,賬冊三本。”
“很好。”他淡淡一笑。
“那接下來——該輪到我來出牌了。”
身旁的楊林皺眉︰“我們已動殺局,他為何還要動商路?會不會……操之過急……”
“殺人,是破局。”蕭然語氣平穩,“動商,是奪心。”
“他們以為我殺一人,氣會泄。卻不知——我殺他們的,是一整條路。”
他眸中泛起一絲冷意︰
“真令死了,是他們失了一柄刀。”
“而曹衡來,是我要他們——賠一座山。況且他們斷了慕容家的商路,我必須以牙還牙,讓他們斷了後路。”
他起身,衣袍輕振︰
“丹陽城內,該動的商行,該給的路費,該換的掌櫃……”
“都該清了。”
—
天色漸暗,曹衡立于慕容府外檐,輕聲對一名隨行親信道︰
“殿下這一步,走得夠狠。”
“我們不是來通商的。”
“我們,是來封道的。”
他回身望向府門內高樓︰
“從今天開始,丹陽的貨、丹陽的錢、丹陽的命脈——都得認一個主子。”
親信低聲問︰
“那商路之後呢?”
曹衡淡淡一笑︰
“之後?”
“之後——是錢換人,賬養兵。”
“然後,借商打政。”
他一步入府,輕聲補了一句︰
“這世上最利的刀,從來不是軍令。”
“而是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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