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藥廬內的燭火微弱,晨曦透過窗欞灑落,光影斑駁,卻無法沖散空氣中的冷意。
玄鴉半靠在病榻上,臉色蒼白如紙,額角細汗未干,傷口尚未愈合,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依舊鋒利。
她的目光掃過屋內的人,每張臉上都寫著不同的情緒——憤怒、警惕、審視、冷漠,唯獨沒有同情。
陳德昭站在最前方,眼中燃燒著壓抑不住的恨意。
他的毒傷未愈,臉色泛青,右手緊握成拳,隱隱顫抖。
“听說行轅有位刑訊高手,名叫韓升。”陳德昭忽然冷聲開口,語氣森然,透著無法掩飾的戾氣,“蕭景玄,再留著她何用?讓韓升來,她遲早會開口。”
韓升緩步上前,身形精瘦,面色陰鷙,眼神冷硬如寒刃。
他直視蕭然,拱手抱拳,聲音低沉而帶著不加掩飾的恨意︰“殿下,她手上沾著我們太多兄弟的血。行轅上下,多少人死在她和她的同伙手中。屬下雖不才,卻代表兄弟們的心聲——她該死!”
他的語氣逐漸冰冷,目光從蕭然身上移到玄鴉,眼神里滿是濃烈的殺意︰“屬下擅長審訊,斷骨剔肉,割脈侵骨,三日之內,必讓她開口說出解藥的下落。即便她不說,也足夠讓她知道,死不是最可怕的事。”
屋內的氣氛瞬間凝滯,韓升的話仿佛在空氣中刻下了一道道看不見的刀痕。
幾名行轅將士微微頷首,顯然對韓升的提議心懷認同。
有人低聲附和,聲音中帶著壓抑的憤怒︰“她殺了阿東,還有趙烈……就該讓她償命!”
許文山站在一旁,眉頭微蹙,目光在蕭然和玄鴉之間來回掃視,卻沒有立刻開口。
玄鴉听著這些話,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毫不在意那滔天的殺意,仿佛自己不是被圍在刀鋒之下的囚徒,而是掌控局勢的人。
她低聲嗤笑,聲音沙啞卻帶著譏諷︰“兄弟情深,感人至深。可惜,死的人是他們,我還活著。”
這句話如同火星落入干燥的柴堆,瞬間點燃了屋內緊繃的情緒。
陳德昭冷哼一聲,怒不可遏︰“蕭景玄,再不讓韓升動手,你早晚死在這女人的刀下!”
所有目光投向蕭然,空氣仿佛凝固,等待他的決斷。
蕭然自始至終未曾說話,只是端坐在案前,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目光深邃如淵。
韓升見狀,以為蕭然默許,剛準備上前,卻听到一聲平靜無波的命令——
“退下。”
蕭然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韓升愣了一下,遲疑著抬頭︰“殿下?!”
蕭然緩緩抬眸,眼神平靜得宛如深潭︰“我說了,退下。”
韓升臉色一僵,雖然心有不甘,還是低頭退到一旁。
陳德昭眉頭緊鎖,冷哼道︰“蕭景玄,她在拖延時間,毒素已侵蝕你的髒腑,越晚越危險。”
“我知道。”蕭然淡淡應了一聲,目光始終未從玄鴉身上移開,語氣如常︰“但折磨一個不會開口的人,除了泄憤,沒有意義。”
他稍作停頓,目光掃過韓升和陳德昭,聲音依舊平靜,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壓︰“你們口口聲聲說她該死,可她不過是賀記和皇妃手中的一把刀,一個工具。”
蕭然微微前傾,聲音低沉卻有力︰“真正下令殺害我們兄弟的是誰?是她,還是那些坐在高堂之上、操縱一切的人?就像兩國交戰,前線廝殺的士兵固然手上沾滿鮮血,可你們真的認為,他們才是這場戰爭的罪魁禍首嗎?真正的凶手,是那些讓他們上戰場的人。”
陳德昭臉色鐵青,狠狠甩袖,怒意未消,卻強行忍住,轉身離去。
緊接著,其余人也紛紛退下。
門被緩緩關上,屋內終于恢復片刻安靜。
只剩下蕭然、許文山、王毅與慕容冰。
玄鴉微微側頭,看著蕭然,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譏笑︰“怎麼,終于舍得與我‘談一談’了?”
蕭然沒有立刻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物品,或是在思考著如何拆解一把精妙復雜的機關。
“你覺得,你值得我浪費時間嗎?”他淡淡開口,語氣不冷不熱。
玄鴉的笑容僵了一瞬,卻很快恢復,眼神中多了一絲警惕。
這個男人,和她預想中的不太一樣。
他沒有被憤怒沖昏頭腦,也沒有急于逼迫,而是始終保持著一種讓人捉摸不透的冷靜。
“你想要解藥。”玄鴉平靜地開口,仿佛是在陳述一個無關緊要的事實。
“當然。”蕭然緩緩走近,聲音溫和得像是春風,“但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想要什麼。”
玄鴉眼神微變,卻迅速掩飾過去,故作輕松地笑了笑︰“我?我什麼也不想要。”
蕭然微微一笑,眼神平靜如鏡︰“可惜,你掩飾得並不好。”
房間陷入短暫的寂靜,許文山和王毅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蕭然緩步繞到玄鴉身側,語氣不緊不慢,仿佛在講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你是刺客,精于隱藏,哪怕在天都,也是最頂尖的之一。但真正優秀的刺客不會留手,不會被擒,更不會任人擺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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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頓了一下,目光鎖定她的側臉,緩緩道︰“所以,你不是被動落入我們手中的,你早就打算被抓。”
玄鴉的指尖微微一顫,但她依舊維持著那副淡然的模樣,冷笑道︰“你想多了。”
“是嗎?”蕭然目光鋒利,步步緊逼,“賀記的鷲爺,雖然厲害,但是以你的身手,就算不敵。也可以大可以離開。大梁這麼大,誰能真正追蹤一位這麼頂尖的刺客呢?為何一直在雲隱鎮徘徊?難道你不是在等待被‘抓’嗎?”
這番話如同利刃般直擊玄鴉心底,讓她再無法保持之前的從容。
她猛地抬頭,目光鋒利如刀,與蕭然針鋒相對︰“你以為你很聰明?不過是猜測罷了。”
“是嗎?”蕭然語氣淡淡,仿佛並不在意她的反駁,“可你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
玄鴉咬緊牙關,拳頭微微收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知道,自己被看穿了。
她本以為,行轅內部會因為仇恨和緊張局勢而自亂陣腳,給她尋找漏洞的機會。
然而,面前這個廢太子,冷靜得如同一潭深不見底的死水,任何情緒的波動都無法在他臉上留下痕跡。
她本想掌控局勢,卻發現自己早已被掌控。
蕭然緩緩走回到桌旁,抬手倒了一杯水,輕輕抿了一口,仿佛剛才那番逼問只是隨口閑聊。
“好了,既然你知道我已經看穿你,那我們就直說吧。”蕭然淡淡開口,語氣平靜無波,“解藥固然重要,但我猜你手里,還有其他籌碼。說吧,你想要什麼?你的真正籌碼是什麼?”
玄鴉抬眸,唇角微揚,聲音低啞卻冷冽︰“我想要一條路,一條復仇之路。”
屋內氣氛驟然凝固。
蕭然斂去笑意,目光鋒銳如刃︰“想讓我鋪路,得看你的籌碼夠不夠重。”
玄鴉輕嗤一聲,眼神微挑︰“想看籌碼,得拿東西來換。”
她語氣平靜,唇角含著淡淡的譏諷,話里卻藏著鋒利的暗示——她手里,遠不止解藥一張牌。
蕭然指尖微動,眸光微斂,心中泛起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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