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青陽城,昨夜的風雨未能洗淨城中的肅殺之氣,反而令空氣越發沉重,街巷間殘留的雨痕映出模糊的倒影。
雲層低垂,晨光透過縫隙灑落,映在濕漉漉的屋檐和青石板上,卻無法驅散籠罩在城中的陰霾。
藥廬內,草藥的苦澀氣息濃郁得令人作嘔,藥爐中沸騰的藥液發出咕嚕咕嚕的微響,宛如病者體內翻滾的毒素。
空氣中彌漫著炭火燻烤的焦灼感,與壓抑的氣氛交織,讓人喘不過氣。
病榻上,兩人的狀況雖有所緩解,但距離痊愈依舊遙不可及。
蕭然半靠在榻上,氣息微弱,但雙眼已恢復些許神采。
他緩緩動了動手指,感受著久違的力氣回歸,然而體內仍似有烈焰灼燒,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被毒藤纏繞,胸膛沉悶如負千斤。
另一側的陳德昭睜開眼,眸中微光閃爍,掩不住劫後余生的冷厲。
他緩慢地抬手按住脈搏,感受著血脈中殘留的異樣,嘴角微微上揚,帶著一絲苦澀的自嘲︰“看來,這條命暫時撿回來了。”
他的嗓音依舊沙啞低沉,卻比昨日多了幾分穩固。
他側眸看向不遠處的慕容冰,眼神深邃,似是在端詳,又像是在試探,“姑娘的醫術,果然非凡。”
慕容冰沒有回應,她的注意力仍牢牢鎖定在藥案上。
雙手搗弄著研缽,指尖因疲勞而微微發白,但她卻未曾停歇。
她的臉色比昨日更蒼白,眼底布滿血絲,精神緊繃得仿佛一根隨時可能斷裂的弦。
熬煮的藥汁翻滾著,溢出濃烈的苦香,可這股苦澀氣息,卻未能沖淡她心中的不安。
空氣中充斥著一種難以名狀的焦躁感,直至一道急促的腳步聲打破寂靜。
“小姐,不好了!”
雙兒猛地沖進藥廬,臉色蒼白,氣喘吁吁,眼中滿是驚惶︰“清風草快用盡了!”
清風草——
此藥不僅是解毒方的核心,還能穩住氣血,防止毒素二次反撲。
倘若缺失,蕭然與陳德昭的狀況極有可能迅速惡化,甚至比中毒初期更加凶險。
“什麼?”慕容冰猛地抬頭,眼底閃過一絲無法掩飾的驚色,手中藥勺險些掉落。
她的聲音驟然冷了幾分︰“昨日才購入的一批藥材,怎會突然不足?”
雙兒的嘴唇有些顫抖,聲音透著不安︰“昨夜清點藥材時,庫存尚能支撐兩日,可今早再查時,發現量少了近半,像是……有人特意動了手腳!”
空氣頓時凝滯。
“有人動過?”
慕容冰的眉心緊蹙,眼神驟然冷冽,手指攥緊藥杵,關節微微泛白。
她昨夜雖然疲憊至極,但依舊堅持清點藥材。
她確信,清風草的庫存不會憑空減少,更何況,她對每一份藥材的使用量心中有數,絕不會出現如此嚴重的誤差。
是失竊,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她的心中隱隱浮現一個極為不祥的猜測,一股寒意順著脊背攀升,讓她的指尖微微發涼。
此刻,陳德昭冷笑了一聲,隨意地捋了捋袖口,聲音低沉而篤定︰“僅僅是缺藥的話,倒不是大問題。”
他看向候中策,目光如鋒刃般銳利,緩緩道︰“青陽城是商道樞紐,遍地藥材交易,區區清風草算不得稀缺之物。只要願意出錢,無論多少,我都能買到。”
他言語間透著絕對的自信,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然而蕭然卻在一旁微微皺眉,並未立刻附和。
一切真的能掌控?
他的手指緩緩收緊,被毒素侵蝕的身體讓他每一次深呼吸都像是在與烈火抗衡,但比起身體的不適,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清風草的缺失,真的只是單純的意外嗎?
“候中策,帶上足夠的銀兩,去城中的所有藥鋪購齊清風草,不惜一切代價。”陳德昭沉聲下令,眸色深沉。
候中策立刻領命,迅速帶領手下展開行動。
然而,當夜幕降臨,他卻帶著一身濕氣,臉色鐵青地返回了行轅。
進入藥廬後,他沉默地站在門口,身上的衣袍還沾著夜晚的潮氣,空氣中仿佛帶來一絲未散的寒意。
“出事了。”
屋內所有人心頭一沉,蕭然和慕容冰猛然抬頭,連陳德昭的臉色也瞬間變得陰沉。
候中策聲音低沉,帶著一絲壓抑的怒意︰“我們找遍了城中所有藥鋪,無一例外……所有的清風草,在一個時辰前,被人搶購一空!”
空氣瞬間凝固。
蕭然的眼神微微一眯,目光瞬間犀利如刀,緩緩開口︰“一個時辰前?”
候中策點頭,語氣透著難以置信的憤怒︰“所有商家給出的信息幾乎一致——有人比我們更快,且是一次性買空所有存貨,絕不可能是巧合。”
一瞬間,氣氛驟然沉重。
他們的計劃,已經暴露了!
有人在刻意阻止他們獲得解藥!
蕭然的後背抵著床榻,眉心微蹙,緩緩閉上眼楮,指尖輕叩在榻沿,節奏緩慢,卻敲得每個人心頭發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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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時辰前……
知曉藥方的時間、知曉清風草關鍵作用的人,究竟是誰?
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房內眾人,慕容冰的神色透著隱隱的不安,候中策的臉色陰沉,而陳德昭雖保持冷靜,卻眼中暗藏怒意。
“誰會知道藥方的內容?” 陳德昭低聲道,目光森冷,“這絕對不是什麼巧合,而是有人故意為之。”
蕭然緩緩睜眼,目光幽深如井,聲音沉穩且緩慢︰“能提前知道藥方內容,並且搶先一步搶購的……說明此人要麼在我們內部,要麼對青陽城的消息流通掌控極深。”
一瞬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變得異常鋒利。
空氣中的壓迫感陡然上升,每個人的呼吸都仿佛被這無形的寒意凍結。
內奸……
就在他們之中!
就在氣氛愈發凝重之際,一名護衛匆匆走進藥廬,手中捧著一封封口完好的密信,遞到蕭然面前。
“殿下,這封信是剛剛送來的,沒有留下任何署名,也沒有人看到送信者。”
蕭然緩緩伸手,接過護衛呈上的密信。
信封完好無損,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款,唯獨封蠟上留著一絲極淡的香氣,與尋常信件截然不同。
他的指腹輕輕拂過紙面,感受到其中隱藏的某種不尋常的氣息。
目光微微一沉,緩緩拆開信封,目光在信紙上掃過,臉上的神色卻在瞬間凝固。
沒有人能看到信中的內容,但蕭然的指尖卻緊了緊,眸底掠過一絲深邃而復雜的情緒,仿佛在這一瞬間,他捕捉到了某個被刻意掩蓋的真相。
“殿下?”許文山敏銳地察覺到蕭然的神情變化,忍不住低聲詢問。
蕭然沉默片刻,緩緩合上信紙,將其收入袖中。
唇角微微一抿,似是思索,又似在克制什麼。
他並未立即回答,而是緩緩抬眸,眸色如深夜的湖水,平靜卻暗藏波瀾。
“無妨。”他的語氣平穩,听不出絲毫異樣,但眼底的警惕已然翻涌。
然而,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門外便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一個門房的人匆匆跑進藥廬,神色緊張,聲音壓低卻帶著一絲不安︰“小姐,外面……來了一個自稱是您長輩的人,說有要事要見您。”
慕容冰的手一頓,眉頭微微皺起。
“長輩?”她的聲音低沉,眼底閃過一絲警惕。
她在青陽城幾乎沒有親屬,唯一能算作長輩的,都是隱世不出的慕容家族中人,可為何會在此時此刻現身?
蕭然抬起眼眸,深深地看了慕容冰一眼。
他能察覺到她的遲疑,但更能感受到,這件事,絕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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