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皮火車緩緩停靠縣城站台，鐵軌咯吱作響，清晨的空氣中飄著淡淡的潮濕和煤灰味。
李向東下了車，腳一踩到站台，就拎緊手里那個沉甸甸的帆布包，包不大，五台聯信bp機，全是他一只表、一根耳機線擺出來的一半本錢。
他沒回家，轉身直奔批發市場後街。
街上還冷清，天灰蒙蒙的，偶爾有掃地的大爺在路邊晃動竹帚，沙沙作響。他的腳步聲踩在石磚路上，格外清晰。
批發街巷子口，幾家倉庫鐵門還沒開，寂靜得像昨夜沒散場的戲台。
剛拐進去，就見張哥裹著件灰舊外套，站在自家倉庫門口，一手提著掉瓷的搪瓷杯，一手夾煙，正抬頭吐霧。
“張哥，這麼早就來了？”
張哥聞聲一愣，眼神一亮，隨即大笑著揮揮手︰“我說怎麼有腳步聲，這不是李向東嘛？你小子這一陣都沒冒泡，干嘛去了？”
李向東笑著走過去，順手抹了把臉上的汗，從懷里掏出包紅塔山，抽出一根，遞過去。
“剛下火車，從深圳回來，一晚上沒怎麼合眼。想著早點過來，找你聊聊事。”他說話不急，眼神卻明亮。
張哥接過煙，點上，吸了一口，斜眼打量他上下幾眼︰“嘖嘖，看你這身灰、這黑眼圈，是真下苦工了啊。說說看，你小子跑那邊到底整了點啥回來？”
李向東拍了拍肩上的帆布包，語氣不輕不重︰“上回你說，深圳的貨要是敢跑回來，縣里這一片能吃得下。我信了，去看了一圈，帶了幾台回來，想試水，順便問問你願不願意搭把手。”
張哥眯了眯眼，神情多了幾分玩味︰“喲，這還真跑一趟南邊回來了？有點東西啊，進來，我得好好看看。”
他說著推開倉庫門，燈還沒完全亮，里面卻已經透出貨物堆疊的舊味道。
貨架斜斜靠著牆，地上放著幾箱尚未拆封的紙箱，光線從屋檐下透進來，斜打在木桌上，斑斑駁駁。
張哥一邊拉開燈繩，一邊招手︰“來，拿出來看看。別光說啊，貨讓我摸摸成色。”
李向東走到桌邊，把帆布包拉開，從里面一台台拿出包裝整齊的聯信bp機，連同備用電池、說明書一並碼放好。
張哥挑了一台拆開包裝，裝上電池，試了蜂鳴、背光、時間設定，嘴角微微一翹。
“這批貨……不糙啊。你從哪兒拿的？”
“深圳寶安那邊一個倉庫，我親自挑的。價不便宜，但成色穩。不是那些貼牌水貨。”李向東一邊收拾邊補充，“我知道你在縣里有攤有路，我這批就想看看能不能走得出去。”
張哥頓時來了精神，隨手拿起一台，熟練地拆開包裝、裝上電池試了一圈，滿意地點點頭︰ “貨不錯啊，機子夠新，質量穩當，價格你打算咋談？”
李向東沒急著開口，先點了根煙，吐出口煙霧後，才緩緩道︰“本來吧，我是想回來直接擺攤賣。
可是之前在鎮上擺攤賺了點錢，然後就被吳三木那幫人給盯上了，攤子差點讓人掀了。”
張哥一听，皺起眉頭︰“他那幫人確實難纏，之前就听幾個兄弟抱怨過，老是攔外人的貨。”
“對，”李向東語氣里透著幾分無奈，“所以我才想，你這兒要是能幫著出個貨，咱合作分個利，我穩穩當當負責進貨，你那邊渠道多，不怕他伸手攪和，咋樣？”
張哥沉吟了幾秒，目光盯著桌上那幾台聯信機，忽然抬頭看了李向東一眼，嘴角揚了揚︰ “你小子，這算盤打得不賴啊！”
“不敢說，”李向東笑笑，真誠道︰“主要這貨確實能賺錢，要是張哥你這邊願意，我保證貨源穩定，品質過硬。賺了錢，咱長期合作，何樂而不為？”
張哥看完幾台bp機後，把其中一台合上蓋子，放回桌面，手指輕敲兩下，開口問︰“你這貨，打算怎麼賣？”
李向東沒急著回話，反問一句︰“你覺得值多少錢？”
張哥咧嘴一笑，眼里多了點意思︰“成色確實好，不是水貨。兩百能不能拿？”
李向東輕輕吐了口煙，語氣平穩︰“我在深圳後倉現挑的聯信機，全配件，全包裝，機器試過三遍。不是雜貨，也不是水貨，你要拿兩百一台壓我，那跟街口糊弄菜販子有什麼兩樣？”
張哥笑︰“那你說，你想賣多少？”
“我要是說三百呢？”李向東挑眉。
張哥擺擺手︰“你要是能在縣里賣三百，還找我干嘛？行情我清楚，別拿話繞我。”
“我不繞。”李向東把煙摁滅，“你要收，我可以給實價，但別指望壓到底。”
張哥點頭︰“那你報個數，別再跟我繞圈子。”
李向東想了下，語氣依舊不快不慢︰“兩百二一台，量少不講價，五台全要就成交。”
張哥眉頭輕皺，沒吭聲，手指點了點桌面，屋里一時安靜下來。
幾秒後他開口︰“你小子嘴硬，但不是瞎來那種。”
“不是嘴硬，是我這貨真值這個價。”李向東回看他，“我第一趟回來，試試能不能合作；要是真能成，以後貨源穩著呢。”
張哥沒立馬點頭，反倒笑了︰“你還真是奔著長期來的。”
“咱不說虛的。”李向東語氣平淡，“吳三木那邊我不想再纏，縣里市場你熟，我出貨你出渠道，雙贏。成不成，你一句話。”
張哥看了他一眼，像是重新評估了幾分，沉聲道︰“行，兩百二一台，五台我全要，今天就清賬。但你記住了，下一回你得帶十台起步。”
李向東點頭︰“一言為定。”
張哥走去抽屜里拿出一沓鈔票，數得很快，不多不少，一千一百塊錢，點一遍看看。
李向東收下，︰“我相信張哥的人品，下回我直接來你倉庫？”
張哥叼著煙笑︰“你這人嘛，不多說，能干事，行下次來前打個電話，提前跟我說我好準備。”
“沒問題，那祝我們合作愉快，那我先走了好久沒回家了。”李向東笑著說
“哈哈，沒問題我這里就不留你吃飯了，下次見”張哥回道
李向東把包收好，出了倉庫，街邊已經開始冒鍋氣，天光也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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