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咨詢室

第364章 虛偽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寒寺敲鐘人 本章︰第364章 虛偽

    “生死相斗…”

    薛禮咀嚼著這四個字,臉上最後一絲血色也褪得干干淨淨。他看著我掌心那團無聲旋轉、內蘊著人皇威嚴、血晶凶戾與帝氣深沉的混沌能量球,感受著那幾乎要將整座大殿都碾成齏粉的恐怖威壓,眼中最後一點僥幸的火焰徹底熄滅,只剩下一種被逼到懸崖盡頭、退無可退的絕望與瘋狂。

    “好!好一個生死相斗!” 他猛地發出一聲淒厲的長嘯,如同瀕死梟鳥的哀鳴,手中那卷生死簿投影驟然爆發出刺目的金黑光芒!那光芒不再僅僅是輪回氣息,更混雜了一種玉石俱焚的決絕!

    玉簡虛影急速展開,無數道由精純魂力凝聚而成、纏繞著六道輪回虛影的漆黑鎖鏈,如同從九幽最深處探出的毒蛇巨蟒,帶著禁錮靈魂、拖入輪回的恐怖吸力,鋪天蓋地地向我絞殺而來!整個偏殿的空間都仿佛被這輪回之力扭曲,光線變得光怪陸離!

    “第一招!輪回鎖魂!” 薛禮的聲音嘶啞變形,帶著孤注一擲的瘋狂。

    面對這足以讓普通神仙境強者都瞬間沉淪的絞殺,我眼神冰冷如初。右掌之中那團混沌能量猛地一縮,隨即轟然爆發!沒有絢爛的光芒,只有一股純粹到極致的、混合著撕裂、湮滅與主宰意志的毀滅沖擊波,如同無形的巨錘,狠狠砸向那片絞殺而來的輪回鎖鏈!

    嗤嗤嗤——!

    無聲的湮滅!

    看似堅韌無比的輪回鎖鏈,在接觸到毀滅沖擊波的瞬間,如同投入熔爐的冰雪,連掙扎都來不及,便寸寸斷裂、消融!那足以扭曲空間的輪回吸力,在這股不講道理的毀滅偉力面前,如同脆弱的肥皂泡,一觸即潰!

    噗!

    薛禮如遭重擊,身體猛地一晃,臉色瞬間灰敗下去,嘴角溢出暗金色的魂血。他引以為傲的生死簿投影,光芒都黯淡了幾分。

    “第二招!判官筆•定生死!” 他強提一口氣,眼中瘋狂更盛,生死簿投影急速翻動,一支由純粹輪回法則凝聚而成的、散發著終結萬物氣息的暗金巨筆虛影,帶著審判的威嚴,破開空間,直點我的眉心!這一筆,蘊含了他身為轉輪王對“死”的極致領悟,避無可避,擋無可擋!

    “哼!” 我左臂的魔紋在袖中驟然亮起!一股冰冷暴戾到極致的邪神之力瞬間注入右掌!原本混沌的能量球驟然染上一層刺目的猩紅!我不退反進,右手化掌為爪,五指之上繚繞著撕裂空間的猩紅血芒,帶著共工撕裂不周山的凶戾意志,狠狠抓向那點來的判官筆!

     嚓!

    一聲令人牙酸的脆響!

    那蘊含輪回死意的判官筆虛影,竟被這血芒繚繞的手爪硬生生抓住!猩紅與暗金瘋狂侵蝕、踫撞!薛禮眼珠子都要瞪出來,拼命催動魂力!但下一瞬——

     !

    判官筆虛影,竟被那只血爪生生捏爆!化為漫天潰散的金黑光點!

    “哇——!” 薛禮再也支撐不住,一大口暗金魂血狂噴而出,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重重撞在後方那巨大的、雕刻著六道輪回圖案的玉案上!玉案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裂開數道縫隙。他手中的生死簿投影更是光芒黯淡到了極致,幾乎要消散。

    他掙扎著想爬起來,但魂體受創太重,氣息如同風中殘燭,幾次都未能成功。那身玄色蟒袍沾滿了灰塵和魂血,冕旒徹底歪斜,狼狽到了極點。

    我一步步走過去,靴底踏在冰冷的地面,發出單調而沉重的回響。右手指尖,一縷凝練到極致的、混合著人皇氣鋒銳與血晶邪力毀滅氣息的暗紅指芒吞吐不定,如同死神的獠牙,遙遙鎖定了薛禮的眉心。只需輕輕一送,這位執掌輪回的閻羅,便將徹底魂飛魄散。

    “ …  …” 薛禮癱靠在破碎的玉案旁,大口喘息著,每一次呼吸都帶著魂血涌出的氣泡聲。他看著那點越來越近的死亡指芒,眼中瘋狂褪去,絕望彌漫,卻又在絕望深處,掙扎出一絲奇異的平靜。

    “等等!” 他用盡最後力氣,嘶聲喝止了我的動作。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我動作微頓,指尖的指芒依舊吞吐,冰冷地看著他。

    薛禮咬著牙,強撐著破碎的魂體,一點一點,極其艱難地,扶著裂開的玉案邊緣,重新站了起來!他的身體在劇烈顫抖,魂血不斷從嘴角和胸前的傷口滲出,染紅了蟒袍,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但他終究是站直了!盡管搖搖欲墜,卻依舊維持著一位閻羅最後的體面。

    “剛才…動手…” 他喘息著,聲音斷斷續續,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奇異的尊嚴,“是本王…想看看…能不能贏你…能不能…親手終結你這禍亂之源…”

    他慘然一笑,那笑容里充滿了無盡的苦澀和自嘲。

    “現在…有了結果…” 他目光掃過狼藉的大殿,掃過自己破碎的魂體,最終落在我冰冷無情的臉上,“本王…贏不了…本王…服了…”

    服了。

    這兩個字從一個驕傲的閻羅口中吐出,重逾千鈞。帶著失敗者的屈辱,卻也帶著直面現實的勇氣。

    “但是!” 薛禮猛地挺直了脊背,盡管這動作讓他再次咳出大口魂血,但他眼中卻爆發出最後的光彩,那是一種近乎殉道者的執著與驕傲!

    “本王是閻君!是這地府輪回秩序的執掌者!自有閻君的尊嚴!”

    “不可…辱于奴隸人之手!” 他死死盯著我,仿佛要將我的樣子刻入輪回深處,“更不可能…被你…這掀起無邊兵禍、踏碎地府安寧的…弒神者…所裁決!”

    他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悲憤與宣告︰

    “而且!本王就算今日身消道隕!魂飛魄散!也從不認為…本王想要改變這腐朽地府…想要為萬靈尋一條不破不立新路的理想…是錯的!!!”

    最後一個“錯”字,如同驚雷炸響,帶著他畢生的信念與不甘!

    話音未落!

    他猛地抬起右手!那支剛剛凝聚判官筆虛影的手掌中,不知何時已多了一柄通體漆黑、纏繞著濃郁死寂之氣的短劍!那是閻羅權柄的象征之一——戮魂匕!

    沒有半分猶豫!

    在話音落下的瞬間,在宣告自己理想未錯的剎那!

    薛禮眼中帶著一種解脫般的決絕,反手將那柄戮魂匕,狠狠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噗嗤!

    一聲輕響,卻如同重錘砸在我的心上!

    暗金色的魂血如同噴泉般從心口狂涌而出!那戮魂匕上的死寂之氣瞬間爆發,如同貪婪的毒蛇,瘋狂吞噬著他殘存的生機和魂力!他那原本就搖搖欲墜的魂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虛幻!

    太快了!

    快到我那蓄勢待發的指芒都來不及阻止!

    快到我那冰冷堅硬的心防,都被這突如其來的、壯烈到極致的自絕狠狠撞開了一道縫隙!

    我僵在原地,指尖的暗紅指芒無聲熄滅。看著薛禮臉上那混雜著劇痛、解脫、以及至死未改的執著表情,看著他身體在戮魂匕的侵蝕下寸寸崩解、化為點點暗金光芒飄散…

    利用…是的,我確實利用過他對地府現狀的不滿,在“葬魂谷反腐”時借他的名義行事,甚至某種程度上默許了他與我在朝堂的爭斗,將他當作一枚制衡其他閻羅的棋子。

    理想主義者…他也確實是。他看到了地府的腐朽,他想改變,他想用他的“規矩”和“秩序”去重塑,哪怕這想法在神佛博弈的棋局下顯得天真而可笑。

    不地道…違背初衷…是的,我掀天,本意也是打破枷鎖,給萬靈爭命。可如今,為了掀翻這棋盤,為了剪除障礙,我毫不猶豫地將這個同樣想改變地府、只是道路不同的“理想主義者”,逼到了自刎的絕路。

    一絲極其細微、卻又無比清晰的冰冷寒意,如同毒蛇,悄然爬上我的脊背,纏繞住我的心髒。那不是恐懼,而是一種…連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自身道路開始偏離的預警。但我強行將這絲寒意壓了下去,用更加堅硬、更加冰冷的意念將其碾碎。

    掀天的路上…需要踏腳石。

    擋路的石頭,無論它本身是美玉還是頑石,都只能被踏碎。

    這是代價。這是…必要的犧牲。

    我這樣告訴自己。一遍又一遍。仿佛要將這念頭刻入骨髓,覆蓋掉那絲不該有的、名為“愧疚”的情緒。

    終于。

    薛禮的身體徹底化為漫天飄散的暗金光點,如同無數只哀傷的螢火蟲,在空曠殘破的偏殿中緩緩飛舞、消散。原地只留下那頂歪斜的冕旒,一件染血的玄色蟒袍,以及那柄插在地上、兀自散發著死寂之氣的戮魂匕。

    大殿內死寂無聲。只有那點點暗金光屑在無聲飄落,映照著滿地狼藉,訴說著一位閻羅最後的悲歌與堅持。

    我沉默地肅立在原地。臉上依舊是那副冰冷無情的面具。但身體,卻如同被無形的枷鎖禁錮,一動不動。

    良久。

    我的頭,極其輕微地,向下低了一下。

    幅度很小,時間很短。

    不是鞠躬,更不是跪拜。

    只是一個極其短暫的、近乎本能的、連我自己都未必能清晰定義的動作。

    或許是敬意?對一個至死堅持理想的對手最後的尊重?

    或許是…抱歉?對一個被自己當作棋子利用、最終逼死的“合作者”與“敵人”…那一點點無法言說、也不願承認的…愧疚?

    這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便被更深的冰冷覆蓋。

    我猛地抬起頭,眼神重新變得銳利、冰冷,甚至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剛剛那片刻的低首從未發生過。左臂的魔紋在袖中緩緩蠕動,丹田內三股力量再次奔騰咆哮,將那絲不該有的軟弱徹底碾碎。

    袍袖一甩,轉身。

    再無半分留戀。

    靴底踏過冰冷的地面,踏過散落的玉簡碎片,踏過那件染血的蟒袍,發出單調而決絕的回響。

    身影化作一道玄黑流光,沖破轉輪王府的殘破殿頂,沖天而起!

    下方,酆都城的血火廝殺已進入最慘烈的階段。都市王、卞城王、楚江王的親衛隊,在鎮淵軍付出相當代價後,終于被分割包圍,如同困獸般做著最後的抵抗,覆滅只在頃刻。

    我的身影如同一道撕裂陰雲的黑色閃電,瞬間出現在戰況最激烈的玄冥街上空!下方,是黑壓壓的鎮淵軍士,是浴血奮戰的李迷、張橫等人,是瀕臨崩潰的閻羅親衛!

    冰冷、威嚴、帶著不容置疑意志的聲音,如同九天驚雷,轟然炸響在每一個廝殺者的靈魂深處︰

    “鎮淵所屬!”

    “頑抗之敵,已近窮途!”

    “繼續推進!保護大帝安危!護佑酆都萬靈!”

    “粉碎一切心懷叵測、意圖禍亂地府、刺殺大帝的奸佞之徒!”

    “目標——森羅殿!”

    “前進!!!”

    “保護大帝!粉碎奸佞!”

    “鎮淵萬勝!!”

    下方,早已殺紅眼的鎮淵軍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狂熱回應!士氣瞬間攀至頂峰!最後的絞殺,如同狂暴的海嘯,向著殘存的抵抗,向著那象征最高權力的森羅殿,狠狠拍去!

    我懸浮于血色蒼穹之下,玄黑蟒袍獵獵作響,左臂魔紋在袖中興奮搏動。下方是尸山血海,前方是最後的壁壘。

    心中的那點波瀾,早已被冰冷的殺意和掀翻一切的決絕徹底淹沒。

    當最後一名負隅頑抗的卞城衛鬼將被李迷一刀梟首,其魂體在幽綠火焰中淒厲哀嚎著化為飛灰,宣告著持續了大半日的殘酷清洗,終于落下了帷幕。

    玄黑的鎮淵軍旗幟,插遍了酆都城每一處重要的街口、府庫和城樓。

    士兵們臉上混合著疲憊、亢奮與劫後余生的麻木,沉默地清理著戰場。破碎的魂體殘骸被集中焚化,倒塌的建築廢墟被粗陋地清理,凝固的血污在陰冷的空氣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甜腥。昔日繁華而陰森的鬼都,此刻滿目瘡痍,如同被巨獸蹂躪過的墳場。

    朝堂之上,更是經歷了一場無聲卻更加徹底的“清洗”。無需我親自下令,那些嗅覺靈敏、早已投效或急于表忠的將領和謀士們,已自發地行動起來。一份份羅列著十殿閻羅黨羽、爪牙的名單在私下飛速傳遞,一場針對性的肅清在夜幕掩護下悄然展開。

    隸屬于閻羅派系的判官、陰帥、功曹…無論職位高低,無論是否參與過抵抗,但凡名字上了那份“清算簿”,等待他們的只有冰冷的刀鋒和無情的魂飛魄散。慘叫聲在深宅大院中短暫響起,又迅速被黑夜吞噬。當黎明再次降臨時,森羅殿內外,曾經盤根錯節的十殿閻羅勢力,已被連根拔起,清掃一空。權力的真空,被濃稠的血腥和鎮淵軍冰冷的鐵甲迅速填滿。

    我並未在那些喧囂的肅清現場停留。

    當鎮淵軍的洪流最終沖破象征性的抵抗,涌入帝宮外圍,兵鋒直指森羅殿正門之時,我的身影,已經再次出現在那幽深、冰冷、光線永遠晦暗的帝宮深處。

    僅僅半日之別。

    帝座之上,那隱沒在陰影中的輪廓,卻讓我的心猛地一沉。

    早上離開時,大帝雖然虛弱,氣息低沉,但那份主宰幽冥的深沉氣度猶在。可此刻…那陰影中透出的氣息,卻是一種近乎枯竭的“垮”!仿佛支撐他的某種無形之物被瞬間抽離,只剩下一個空蕩蕩的、隨時可能消散的軀殼。那股纏繞帝座的金線佛力,似乎也黯淡了許多,但帶來的卻並非解脫,而是一種更深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陛下?” 我快步上前,聲音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急迫。左臂的魔紋在袍袖下不安地蠕動,丹田內新得的帝氣種子也微微震顫,與帝座上的衰弱氣息產生著某種悲鳴般的共鳴。

    陰影中,大帝似乎極其艱難地動了一下。一只枯瘦得如同蒙皮骷髏的手,極其緩慢地從陰影邊緣探出,對著我的方向,極其輕微地…搖了搖。

    那動作虛弱無力,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制止意味。

    別說話。

    我腳步猛地頓住,停在階下數步之外。眉頭緊鎖,目光如電,試圖穿透那濃重的陰影,看清大帝此刻的真實狀態。是傷勢加重?還是…地藏那邊又有了新的動作?那黯淡的金線,是禁錮松動了?還是…某種更可怕的預兆?

    就在我心念電轉,驚疑不定之時,陰影中,大帝那雙原本黯淡無光的眼眸,極其艱難地、極其緩慢地…睜開了一絲縫隙!

    沒有神光,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疲憊與渾濁。但那渾濁的眼底,卻極其隱晦地,朝著我的方向,極其輕微地…眨動了一下!

    眼神交匯的剎那,一股微弱卻清晰的意念,如同風中殘燭般傳遞過來︰

    ‘無礙…勿慮…’

    無礙?勿慮?

    我心中驚濤駭浪。大帝此刻的狀態,無論如何也稱不上“無礙”!但他傳遞來的意念,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強行支撐的平靜,甚至…一絲微不可察的催促?

    他在告訴我,他此刻的“垮”並非真正的危機,讓我不必擔憂?還是…在掩飾著什麼?催促我離開?

    無數疑問瞬間涌上心頭,但看著大帝那渾濁眼眸中傳遞出的、不容置疑的制止與那絲隱晦的“催促”,我強行壓下了所有探究的沖動。大帝以自身為囚徒,與地藏博弈至今,其深意絕非我能輕易揣度。他既如此示意,必有緣由。

    “…臣,告退。” 我垂下眼簾,不再多言,只是對著那帝座陰影,再次躬身一禮。動作沉穩,沒有絲毫猶豫。

    轉身,玄黑蟒袍拂過冰冷的地面,發出輕微的聲響。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後陰影中,那雙渾濁的眼楮一直目送著我離開,直到沉重的殿門在身後緩緩閉合,隔絕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與衰弱。

    站在森羅殿外,看著下方廣場上肅立如林的鎮淵軍鐵甲,看著遠處依舊冒著黑煙的廢墟,一股沉甸甸的責任感和冰冷的殺意同時涌上心頭。

    酆都城,需要一個新秩序。一個由我掌控的新秩序。

    “傳令!” 我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殿外肅立的李迷等將領耳中,如同金鐵交鳴,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一、即刻起,鎮淵軍接管酆都城一切防務、治安!凡戰時損毀之屋舍、街道、橋梁,著工部配合,限時修復!所需資材,由…本帥府庫先行墊付!” 我略一停頓,目光掃過那些在廢墟中瑟瑟發抖的游魂和普通鬼民,“務必盡快恢復市井,安定民心!”

    “二、嚴整軍紀!” 我的聲音陡然轉厲,如同寒冬朔風,“凡我鎮淵軍所屬,無論軍階高低,膽敢襲擾民眾、劫掠財物、欺壓百姓者——斬!凡趁亂作奸犯科、渾水摸魚者,無論何人,軍法從事——斬!凡玩忽職守、懈怠修復之官吏——嚴懲不貸!”

    “三、開府庫,設粥棚,賑濟因戰亂流離失所之民!張貼安民告示,昭告全城,昨夜之亂,乃奸佞作祟,意欲顛覆地府,刺殺大帝!幸賴大帝洪福,我軍將士用命,奸佞已除,大局已定!望萬靈各安其業,勿信謠言!”

    “爾等,听明白否?!”

    “末將遵命!!” 李迷等將領轟然應諾,聲音中帶著凜然殺氣與一絲振奮。他們明白,這不僅僅是善後,更是重塑根基,收攏民心!

    政令如山,鐵腕執行。

    接下來的十多天,酆都城如同一個巨大的傷者,在鎮淵軍這把冰冷而高效的手術刀下,開始了痛苦的愈合與重建。

    被焚毀的坊市,在原址上迅速清理,新的、更加規整的木石結構開始搭建。

    崩塌的城牆和街壘,由鬼力強悍的軍士配合工部匠鬼,日夜趕工修復,甚至比之前更加堅固。

    堵塞的冥河支流被疏通,損毀的橋梁重新架設。

    一隊隊甲冑鮮明、紀律森嚴的鎮淵軍士兵日夜巡邏,那些曾趁亂劫掠的惡鬼游魂被毫不留情地揪出,當眾梟首,魂飛魄散的慘嚎聲成了最好的警示。

    粥棚前排起了長隊,熱氣騰騰的魂米粥雖寡淡,卻足以讓那些在戰火中失去一切的游魂暫時果腹,眼中重新燃起一絲微弱的希望。

    安民告示貼滿了大街小巷,將昨夜的血腥政變定性為“粉碎奸佞、護佑大帝與萬靈”的正義之舉。盡管私下仍有竊竊私語和恐懼,但表面上,秩序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甚至…比十殿閻羅時期,少了幾分陰森的壓抑,多了幾分冰冷的效率。

    酆都城,似乎真的煥然一新了。

    然而,神君府邸深處,那間象征著權力核心的靜室中,氣氛卻與城中的“欣欣向榮”截然不同。

    我盤膝坐于蒲團之上,已經整整思考了十多日。

    窗外,是修繕一新的庭院,甚至能听到遠處市井傳來的、刻意營造的“繁華”聲響。但我的眉頭,卻始終緊鎖著,如同化不開的寒冰。

    十殿閻王…除了已自刎的轉輪王薛禮,其余九位,連同他們的核心心腹、家眷,竟如同人間蒸發!在鎮淵軍徹底掌控酆都城、掘地三尺的搜查下,沒有留下絲毫有價值的線索!他們去了哪里?陰山鬼域?忘川深處?還是…早已通過隱秘渠道,投奔了西天,或者…天庭?

    無聲無息地消失,往往意味著更致命的蟄伏和更洶涌的反撲!他們絕不會就此作罷!尤其是…秦廣王!那老狐狸,絕不會甘心失敗!

    一股強烈的危機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我的心髒。

    而且…

    我緩緩抬起自己的左手,撩開寬大的袍袖。

    整條左臂上,那些曾因借用血晶力量而浮現的、猙獰扭曲的暗紅魔紋,此刻雖然已經黯淡下去,幾乎隱沒于皮膚之下,只留下淡淡的、如同陳舊疤痕般的痕跡。但只有我自己知道,為了壓制住血晶那狂暴的反噬,為了將那些蠢蠢欲動的共工殘魂重新封印穩妥,這十多天來,我消耗了多少本源力量!人皇氣近乎枯竭,新得的帝氣種子也黯淡無光,連帶著境界都隱隱有些不穩。

    現在…

    我感受著體內那遠不如巔峰時期澎湃的力量,嘴角泛起一絲冰冷的自嘲。

    實力…回到了原來的水平?甚至可能還略有不如。

    若此刻再跳出一個全盛狀態的閻王,比如秦廣王…我還能像斬殺薛禮那樣,摧枯拉朽嗎?

    恐怕…勝負難料,甚至凶多吉少。

    “麻煩…” 我低聲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敲擊著冰冷的膝蓋。一邊是隨時可能卷土重來的強敵,一邊是自己陷入低谷的實力。這感覺,如同坐在一座看似堅固、實則地基松動的堡壘之上,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更緊迫的壓力,來自朝堂。

    自從那夜血洗之後,象征著地府最高權力運轉的森羅殿朝會,已經整整停滯了半月有余!朝堂空置,政令雖由我府中發出,但終究名不正言不順。時間一長,流言必將再起,人心必將浮動。那些暫時蟄伏的中立派、那些心懷鬼胎的殘余勢力、甚至那些真心希望地府恢復秩序的有識之士…都在觀望!都在等待一個信號——一個亂局已定、新秩序確立的信號!

    開朝!

    只有重開朝會,由大帝,哪怕是象征性的出面,由我這位“蕩寇神威”神君站在百官之前,才能真正宣告︰酆都城,換了主人!舊的秩序已被打破,新的格局已然形成!

    咚咚咚。

    輕微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沉思。

    “進來。” 我收斂心神,聲音恢復平靜。

    門被推開,李迷和幾名核心謀士走了進來。李迷身上的硝煙味淡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處理繁雜政務後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謀士們則面帶憂色。

    “大帥,” 李迷抱拳,沉聲道,“城內修復已近尾聲,民心稍安。但…朝中諸多官員,以及我們府中幾位先生,近日屢次進言…”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旁邊的謀士,“皆言…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不可一日不議。請大帥…速開朝會,以定乾坤!”

    謀士們也紛紛躬身︰“神君明鑒!唯有重開朝堂,方能昭告天下,亂局已平,新章已啟!方能安撫百官,震懾宵小!”

    果然來了。

    我心中了然。這壓力,避無可避。

    “知道了。” 我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外面修繕一新的庭院。左臂上,那淡淡的魔紋痕跡在衣袖下傳來微弱的冰冷觸感。實力未復,強敵隱遁…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沒有時間再給我等待了。

    開朝!必須開朝!用這場朝會,為這半月的血火畫上句號,也為可能到來的更大風暴,拉開序幕!

    我轉過身,目光掃過李迷和謀士們期待而凝重的臉,聲音沉穩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傳令下去。”

    “尊——大帝令!”

    “明日辰時,森羅殿…”

    “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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