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先生擔著獵物滿載收獲,千里之外的西蠻草原上,大皇子席童慢慢的松開握著手中的弓弦,身下的戰馬烈風嘴里喘著粗氣,烏黑的鬃毛上血珠點點。
看著對面逐漸退去的西邙鐵騎,席童眼里的殺氣慢慢消散,無邊荒草滿目殘軀,一擎景字戰旗隨著寒風烈烈震響。
三千墨羽衛硬撼五千西邙鐵騎,兩千多的弟兄魂散邊野,嘶鳴的戰馬拖拽著死去的同伴,空氣里帶著血腥的味道,身後的副將童臨提了提戰馬
“殿下,今年這是第三次了,落雪之前邊城的幾個城池兵力都會補充齊備,西邙那里斥候未發現有大軍調動的跡象,這幾次末將以為應是試探,即以退去我們也該撤回去了。”
席童震了震身上的鎧甲,將勁弓掛于馬頸旁的環扣里,指了指前方的戰場
“帶兄弟們歸鄉’’
話音剛落兩旁百余騎催動戰馬繞過戰場,手中的長戟鋒矛前指成攻擊的羽箭型直插前方,後排百騎緊跟其後取下勁弓手搭羽箭分三排列于攻擊陣後。
緊隨的數十親衛持戟護衛席童左右,席童的目光望著遠方,寒風吹過面頰帶動發梢,血腥的味道讓席童皺了皺額頭。
摘下頭盔,用身上的披風擦了擦臉,本就殘破的披風一片污濁,席童回頭看了眼身旁的護衛小七,
“拿你的胡笳吹個曲,送一送咱們的老兄弟。”
轉身看著其余的甲士紛紛跳下戰馬,從慘烈的戰場上搜尋自己的同袍,牽過戰場上遺落無主戰馬.
一具具用白色披風包裹的尸身托上馬背,像這樣的事宜將士們已經歷無數次,但是依然眼含肅穆,仔細分辨確定再無遺漏後,戰馬上的席童縱聲高喝︰
“刀鋒已祭,魂歸故里,歸家嘍!”
將士們整齊地刀鋒拍擊胸甲, 聲音驚飛了落在戰場的禿鷲,戰馬密集的塌地聲隆隆響起,卷起一陣煙塵後向著東方奔去。
身後夕陽的余暉映射著歸于沉寂的戰場,空中盤旋的禿鷲輕啼,地上受傷的戰馬嘶鳴,嗚咽的胡笳聲悠悠響起,悲涼中帶著慰藉,聲聲急,聲聲慢,指引著逝去英魂找到歸家的方向。
西邙皇城的紫安宮內,泰德殿里百官站立,高坐在雲階龍椅上的西邙帝和隆手扶御案臉色陰沉,隨著內侍總領太監潘宇宣讀奏疏的聲音起落,武將之列的神武衛大將軍牧柯已經緊張的額頭見汗,一聲沉重的拍擊聲,打斷了潘宇的聲音。
西邙帝和隆站起身子,高大威武的身軀帶著極強的壓迫感,目視眾臣的和隆面無表情,手指帶著寬大的袖袍慢慢抬起,從左至右的虛點著,
“艾賀從軍十五年隨朕西出央慕草原,大小戰陣數百,從無敗績,如今可戰否?”。
未等艾賀回話,和隆的手指點向另一人,
“撒木托,從軍二十一載,你帶領的黑甲鷹騎自誕生起,苦戰,惡戰,沖鋒的路上黑甲鷹騎戰至一騎,仍緊束裂甲揮刀沖鋒,如今可懼戰否?”
手指飛快的點向下一人
“隆阿拓,朕自起兵起,刀鋒所指便是豹騎血洗之路,昔日豹騎滿千血海無邊,如今可無殺伐之力否?”
和隆的衣袍一震,手指點動間數位將領眼含熱淚單膝跪地,和隆並未停下話語。
一步步走下雲階,嘴角似乎想到了可笑的事情微微翹起,走到左側文臣之列,拍了拍站在首位的左僕射隆安郡的肩膀.
“安郡,朕起兵時你和慕泰便追隨左右,朕記得安和一戰,你我身邊只剩十余騎,你是個書生,卻手持長戟帶著三個近衛為我斷後,死戰半日,是戰馬馱著滿身鮮血的你,迎著朕帶來的救援不停地嘶鳴,朕記得你醒來第一句話就是,這次敗了不要緊,我們從頭再來’如今你可沒有耐心麼?”
看著隆安郡臉色平靜的笑臉回應,和隆笑著點點頭,向前走了一步剛想說什麼卻又笑笑搖搖頭。
“慕泰,你就是老狐狸,不說你了,就算草原上只剩一只狼,那也是你披著狼皮假扮的,你永遠都不會怕死,你是怕沒對手啊!”
又向前走了一步,看著各部官員,御史,和隆低頭思索了一下,自嘲的撇撇嘴。
“朕呢,其實想不明白,一次試探,我們不過是損失了五千鐵騎,損失了些時間,戰前輕敵非戰之過,朕麾下精騎數十萬,戰將千員,何時我們高傲到一次失敗都接受不了的程度?何時我們一次失敗就被打怕的時候?何時我們一次失敗就驚恐地感覺要天塌了一樣萎靡不振,
朕不明白,朕的官員將領哪個不是百戰余生,那個不是尸山血海里拼殺出來的,難道你們這些年下了戰馬就提不起刀了,景國是強大,可西邙是馬背上刀鋒里拼殺出來的帝國,一次試探,失敗了就去找原因,打敗了就去戰場上贏回來。
朕的西邙靠你們去變得強大,首先你們要尊重對手的強大,要學習他,再戰勝他。”
和隆寬大的衣袖猛地揮起,帶著勁風的袖袍烈烈作響,
“朕的西邙何時怕過,朕的西邙只怕世間沒有勁敵,沒有讓我西邙奮起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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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隆帝的聲音剛落,一聲整齊地拍擊胸甲的聲音響起, , !和隆帝轉身走上雲階,一撩衣袍端坐在龍椅之上,平靜的目光微微亮起,看著從外映射進大殿的陽光嘴角微挑,作為馬上的帝王,和隆威名赫赫。
西邙鐵騎所過之處四野臣服,二十一年征戰,統一了大小三百多個部落,十二個草原帝國,用了五年時間建起了龐大的都城.
爬上馬背拿起刀時的和隆只有十七歲,領軍二十一載帶著西邙鐵騎殺出一個帝國的和隆依舊健碩。
年幼時的野性,隨著年齡的增長已慢慢的隱藏在內心深處,可常年征戰面對血海滔天的帝王,眼里的鋒芒總會不經意間迸射出來,
“牧柯,你手底下的猛士這幾年有些懈怠啊!我都記不起那些西風烈馬上手挽勁弓的孩子們長什麼樣了.當初長垣之戰,那些孩子們有的才剛剛成年,大多都是戰場上遺落的孤兒,三千鷹羽身披白袍,每次大戰之後誰身上的袍子上血點梅花少了,都躲到一旁哭鼻子”。
“呵呵呵,朕有一次巡視,看孩子們身不著甲,質問你牧柯是否克扣軍餉。”
“你脫下衣袍赤裸上身數著刀傷告訴我,穿甲的漢子不能數功勛,我記得我一頓鞭子告訴你,戰陣殺敵自己活著就是功勛。”
“你嘿嘿傻笑著答應我以後一定著甲,可是我過了好久才知道我底下出了個鐵血浮屠衛,每次征戰去甲赤背,手持雙刀只拼最硬的強敵。你是把朕的那頓鞭子記到對手那去了。長恆之後,我命匠造營重金打造三千銀絲甲,給你命名銀鷹衛,將你的銀鷹衛擴到兩萬人。你這次一次就給我丟了五千人。看來你是功勞多了,已經想著躺在你的軍帳里養老了。好啊,我的敢拼死的兄弟都開始學會讀著兵書千里之外指揮了。看到你從猛士變儒將我很欣慰,你總算明白活著就是功勛了。”
和隆帝眼里的鋒芒直刺牧柯,臉上的笑容滿是關愛。可雲階下的牧柯額頭汗水滑落,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手掌按著冰涼的地面.
牧柯知道自己這時不要去狡辯,錯了就是錯了,雲階上的和隆帝指了指身邊的內侍潘宇。
潘宇上前躬身,彎曲的身子微微抬起頭等著和隆示意,和隆從衣袖里拿出一個卷軸,用頭點點地下跪著的牧柯,潘宇連忙雙手接過,倒退著一步步下了雲階,轉身走到牧柯身側,雙手向前一托
“陛下的手卷,牧柯將軍請接下來。”
牧柯側身雙手高舉,潘宇將手卷放于牧柯手上。雲階上和隆的聲音也隨即響起
“牧柯,這是朕給你的警示,你給我掛到你的軍帳里,我希望下次我出征時,銀鷹衛依舊是翱翔的鷹。’’
牧柯的頭盔 的一聲磕在地板上,含著嗚咽的聲音高高的回應道
“必不負聖恩!’’
和隆帝的目光和雲階下的隆安郡與慕泰踫了一下,又轉過去看了眼撒木托和隆阿拓,身邊的潘宇高聲喊道
“退朝!”
隨著雲階下百官躬身,和隆帝起身向後走去。待和隆帝的身影從大殿消失,大殿里隆安郡踱著小步走到牧柯身前,一手搭在牧柯肩膀一手點著牧柯
“牧柯,這次雖然損失了,也讓我們知道還有比我們更強大的對手,敗了就自己帶軍打回來。”
這時撒木托也笑著走了過來
“呦,一次把我們鐵浮屠打哭啦,這可不是我認識的鐵血硬漢子,把你那馬尿憋回去,去好好操練你的小崽子去,下次戰場上把鐵血浮屠的名字刻到敵人的腦子里。’’
牧柯臉上帶著苦笑,一一抱拳
“各位,這次是牧柯輕敵了,絕無下次,給西邙的勇士丟臉了,我請大家喝酒,該打的打該罵的罵,但今日錯在我,各位給牧柯個認錯的機會。”
身旁走過一位位朝臣,每一位路過時都拍了一下牧柯的肩膀,牧柯知道這是一種認可,一種多年來戰場上拼殺得來的認可,牧柯有些羞愧,不只是對同僚的羞愧,更是對死去的五千將士的羞愧。
多年征戰養成的目空一切在這一刻蕩然無存,牧柯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新的強大的敵人,自己需要的是振作起來,重視起來,強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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