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國,無底之淵里。
臧雲雲結束了一天的修行,回到山洞之中。
他來到洞內,看了一眼高台之上那道盤腿而坐的黑影,嘆了一口氣。
從好幾天前開始,這個婆婆就這樣坐著沒動過了。
也不知道她在做什麼,看起來也不像是在修煉,因為她體內沒有任何氣機流轉,只有平緩到了極致的呼吸聲和心跳聲。
臧雲雲嘗試叫過她,但她絲毫沒有反應,不知道是沒听見,還是听見了但是沒有搭理她。
總之這種感覺似曾相識,當初善善開悟的時候,也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于是他便也不敢再過多打擾,每天自行外出修煉,夜晚就回山洞中休息,安靜的等著這位婆婆恢復正常。
經過了這段時間的修煉,他依然沒有領悟太極劍法“沉步身輕,慢劍猶快”的最後一層真諦,而且自己的氣機也依然停留在頂級巔峰大圓滿,無法更進一步。
他的修行一時間陷入了瓶頸,每日每夜勤修不輟,卻依然不見有絲毫轉機,而眼下又無法與這位婆婆交流,這種孤獨迷茫的感覺讓他倍受煎熬。
沒有任何辦法,他唯有繼續咬牙堅持下去,期盼著婆婆哪一天醒過來,可以給他有用的指點。
于是漸漸地又過了半個多月,這天,臧雲雲剛練完太極劍法,回到山洞之中,他又看了一眼高台,發現婆婆的身影還在坐著,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氣,使自己體內蓬勃的氣血平復下來,準備繼續開始太極流功法的修煉。
然而就在他剛盤腿坐下之時,忽然就听見了黑影的聲音傳來——
“看樣子你已遇到死結了……”
臧雲雲听到這個聲音,頓時一蹦三尺高,興奮地說道︰“婆婆?!您終于醒了!”
只見黑影依然坐著不動,卻終于對他的話有了回應︰“我這麼坐著多長時間了?”
“快一個月了。”臧雲雲說道︰“婆婆,您之前是怎麼回事?是在開悟嗎?”
“算是吧。”黑影淡淡道︰“我記起來了一些事情。”
臧雲雲苦著臉道︰“您是不知道啊,這一個月我都快瘋了,劍法領悟不了,修為也無法寸進,又沒人跟我說話,這種感覺真的是太難受了……”
黑影聞言,輕聲說道︰“你只是這樣過了一個月,你可知道你沒掉下來之前,我這樣過多少年?”
臧雲雲這才發現自己失言,連忙給黑影道歉。
黑影卻也沒有責怪臧雲雲的意思,她低下頭來,平淡的目光默默注視著臧雲雲,過了一會兒,這才淡淡說道︰“這深不見底的地方果然還是不適合你。”
臧雲雲眉毛一揚,問道︰“婆婆此話何意?”
“你現在的瓶頸,問題已經不在自身,而在環境,你與心中牽掛之人分別太久,又自覺再見無望,所以你的心無法真正放下,自然便也破不了這最後的關口。”黑影說道。
“啊?”臧雲雲頓時臉色更加難看了︰“那怎麼辦?”
黑影沒有回答,臧雲雲感受到她的目光慢慢從自己身上移開,又不知看向了何處。
此時,他忽然隱約感覺到了黑影的心情低落了下來,一股落寞的氣息開始盤旋在洞窟里。
他說不上來這是一種什麼感覺,只知道這股氣息就如這道深淵一樣,是某種深藏于內心深處,望不見盡頭的憂傷。
黑影一直以來在臧雲雲面前都是心如止水,所以臧雲雲從未在她身上感受到任何的心情波動,這還是第一次,他發現這位婆婆的內心起了變化。
也直到這時,他才真正感受到了這位婆婆修為的可怕,她只是心情稍有轉變,就能影響這整個空間的氛圍!
于是臧雲雲驚呆了。
因為他已經察覺到了,這位婆婆並非他所想的那樣,只有大宗師高品的境界,而是還要再高一個層級!
高品宗師再上一級,那就只有大宗師巔峰了……那也就是說,這位婆婆實際上是——
一位天王!
發現了這個秘密之後,臧雲雲頓時內心巨震,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黑影,張了張嘴卻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洞窟里的低沉氣息並未持續多久,黑影似乎回過神來,她又看了一眼臧雲雲,發現臧雲雲臉上的表情之後,似笑非笑道︰“怎麼?看來你想不到我會達到這種境界?”
臧雲雲這時才終于回過神來,只見他激動地向前走了兩步,斷斷續續說道︰“婆婆,您……您是一位天王???”
“開悟了一個月,如果還不能突破,那我開悟個什麼勁?”黑影說道。
臧雲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您剛剛晉升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為您早就是天王了,還想問您為什麼不飛出去呢!”
“我那麼蠢麼?要早早便能飛起來,我還留在此處作甚?”黑影沒好氣地說道。
臧雲雲發現黑影的確變得不一樣了,有了些許生氣,不再像之前那種毫無感情的樣子了。剛才黑影說她想起來了一些事情,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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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便也跟著活泛了起來,壓抑著內心的狂喜,先是關心地對黑影問道︰“婆婆,您想起以前的事情了?”
“想起不少。”黑影輕聲嘆息道︰“只可惜如今已經數十年過去了……當真是往事已如雲煙……”
臧雲雲聞言頓時驚愕,問道︰“婆婆您竟已經困在這里數十年了?”
“是啊……沒想到一轉眼,後半輩子都快過完了……”黑影依舊嘆息著︰“我的舊人,或許已經不在人世了……”
臧雲雲又感覺到了一股傷感的氣息在周圍縈繞,他連忙安慰道︰“婆婆,您別傷心,以後就讓我來孝敬您吧!”
黑影沒有說話,但洞窟里的氣氛慢慢轉好了一些,想來晚年教出了一個不錯的年輕人,她也稍稍感到了些許慰藉。
“你的這把劍……很不錯。”黑影忽然說道︰“是你設計的嗎?花了不少心思吧?”
臧雲雲聞言愣了一下,奇道︰“婆婆,這六年多來你從未問過我的事情,怎麼今天居然想起來問我啦?”
黑影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道︰“之前我連自己的事情都不知曉,又何必過問你的事情?”
“好吧……”臧雲雲搖頭苦笑,這才答道︰“這把劍當然不是我設計的,我哪有這種技術?”
黑影聞言點點頭道︰“確實,你還太年輕了。這把劍不僅是設計,還是工藝,都是一等一的,在快劍一類中,乃絕世的好劍。若非浸淫器道數十年,且獨具匠心,是沒辦法打造出來的,若不是我家那位在我們成親之時早已封爐,恐怕我都會認為這把劍是他打造的了。可是除了我家那位,天底下還有誰有這等技藝?”
臧雲雲听到這里,頓時瞪大了眼楮,他的心里忽然有了一個荒誕的猜想。
可是這個猜想卻又是最合理的!
想到這里,他連忙抬起頭來,看著黑影怔怔地說道︰“婆婆,這是……孔雀王打造的……”
“什麼?!”
果然,黑影一听到孔雀王這三個字,頓時一下站了起來。
她似乎心神受到了劇烈的震蕩,站起身後搖搖晃晃地上前兩步,這才站定,她顫抖的手指著臧雲雲身旁的佩劍,問道︰“你說它是誰打造的?你……你再說一遍!”
“是孔雀王打造的,是孔雀王晚年,專為您一人打造的。”臧雲雲喃喃地說著,忽然朝黑影跪了下去,叩首拜道︰“天機老人座下弟子臧雲雲,拜見戲姥姥前輩!”
“竟真的是他,竟真的是他……”
黑影聞言已然出神,輕聲不住地呢喃著,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急忙問道︰“孔雀王可還在世?我的阿雅如何了?千機堂如今還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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