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煉獄的入口比陳凡想象的更加隱蔽和……令人不適。
它並非一道宏偉的門戶，而是一個位于核心區最底層、被無數粗大能量管道和廢棄生物組織包裹的肉質甬道。
甬道的牆壁微微蠕動，表面覆蓋著一層黏滑的、散發著微弱生物熒光的薄膜，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液、營養液和某種難以言喻的基因腥氣混合的味道。
這里仿佛是母艦的生物實驗廢棄物處理中心，又像是某個巨大生物的腸道。
初誕之匙碎片的共鳴在這里變得異常清晰，指向甬道深處。
陳凡收斂所有氣息，將逆向暗能量循環降至最低功耗，如同陰影般滑入其中。
甬道內部錯綜復雜，分支極多，許多地方還殘留著激烈戰斗或實驗失敗的痕跡——
破碎的培養罐、被撕碎的奇異生物殘骸、以及一些被某種強酸或能量熔穿的巨大傷口。
根據碎片的指引，他選擇了一條向下傾斜的支路。
越往下走，周圍的生物組織活性似乎越高，牆壁的蠕動更加明顯，甚至能听到某種巨大的、緩慢而有力的搏動聲，仿佛整條甬道都是一個活體巨物的血管。
突然，那陣詭異的歌聲再次響起！
這一次，聲音不再遙遠模糊，而是變得異常清晰、貼近，仿佛就在下一個轉角之後！
空靈、縹緲，帶著一種直擊靈魂的憂傷與誘惑。
那與他“噪聲”重合的音節再次出現，而且更加頻繁，如同歌曲的副歌部分，不斷重復，每一次重復都讓陳凡靈魂深處的“噪聲”產生更強烈的共鳴，甚至帶來一絲輕微的眩暈感。
他強壓下不適，更加小心地潛行靠近。
轉過一個彎角，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前方是一個相對開闊的腔室，腔室中心有一個巨大的、由生物組織構成的囊泡。
囊泡半透明，里面充滿了淡藍色的營養液，一個身影懸浮其中。
那是一個無法用言語形容其美麗的女子。
她有著近乎完美的容顏，肌膚白皙得近乎透明，長長的發絲如同流動的月光，在營養液中緩緩飄蕩。
她雙目緊閉，仿佛沉睡著，但那雙唇卻微微開合，那詭異的、動人的歌聲正是從中發出。
無數細小的、神經束般的生物管線從腔室四周連接在囊泡上，似乎在與她進行著某種能量和信息交換。
而在囊泡下方，腔室的地面上，赫然躺著三具遞歸守衛的殘骸！
它們並非被暴力破壞，而是機體表面生長出了各種扭曲的、不符合它們結構的肉質觸須和眼球，仿佛它們的內部程序和信息結構被某種力量強行篡改、污染，導致了這種詭異的生物化畸變！
認知污染！這歌聲竟然能直接扭曲機械體的信息結構？！
陳凡心中駭然，立刻固守心神，逆向暗能量循環加速，隔絕那無孔不入的歌聲侵襲。
他發現，那歌聲中與他“噪聲”重合的音節，似乎蘊含著某種極其強大的、修改現實認知的信息病毒！
就在這時，那囊泡中的歌姬似乎感應到了他的存在，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緩緩睜開了雙眼。
那是一雙怎樣的眼楮啊！
空洞、虛無，仿佛兩個吞噬一切的黑洞，卻又在最深處閃爍著一點點極其微弱的、屬于“自我”的掙扎光芒！
她的目光投向陳凡的方向，歌聲陡然變得高亢、急促！那重復的音節如同密集的鼓點，瘋狂沖擊著陳凡的意識！
陳凡悶哼一聲，感覺自己的思維開始變得混亂，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甚至產生了一絲“那囊泡中的女子是甦夜離”的荒謬錯覺！
“堅守本心！”他怒吼一聲，靈魂火種劇烈燃燒，“噪聲”第一次被他主動激發，不再是雜音，而是化作一種混亂卻堅定的心靈屏障，對抗著那試圖修改他認知的歌聲！
同時，他左臂的灰白之手自發抬起，對著那囊泡虛虛一握——
並非能量攻擊，而是調動了那平衡了熵能與反物質的奇異力量，干擾了歌聲傳遞區域的信息穩定性！
歌聲瞬間變得走調、扭曲，仿佛卡頓的唱片，其蘊含的認知污染力量大幅減弱！
囊泡中的歌姬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空洞的眼神中那點微弱的掙扎光芒劇烈閃爍起來。
她似乎想停止歌唱，但那些連接著她的神經束猛然亮起，強行壓制了她的掙扎，歌聲再次變得穩定，但威力已不如前。
“她被控制著……”陳凡瞬間明白了。
這歌姬本身可能也是受害者，是遞歸文明的某種生物武器或實驗體！
必須中斷那些神經束的控制！
他身形一動，避開地上那些還在微微抽搐的畸形殘骸，直撲腔室邊緣那些蠕動的神經束！
就在他的暗物質右臂即將斬斷那些神經束的剎那——
“住手！”
一聲冰冷、卻帶著一絲急切的女聲突然從腔室上方的一個通訊節點中傳出！
“外來者！立刻停止你的行動！否則我將引爆歌姬體內的生物炸彈，其人知污染輻射將擴散至整個區域，無人能幸免！”
陳凡動作一滯，抬頭看向那個節點。聲音有些熟悉……是女帝？不，似乎更年輕，更……缺乏情感，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躁。
“你是誰？”陳凡沉聲問道，暗中積蓄力量。
“你可以叫我‘零’，歌姬項目的負責人之一。”
那個自稱“零”的聲音冷冷道，“立刻離開基因煉獄入口，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歌姬是維持‘負熵靈泉’穩定的關鍵組件，不容有失。”
負熵靈泉？陳凡心中一動，听起來像是一個與熵增相反、能帶來秩序的地方？
“關鍵組件？就是用她的歌聲當穩定器？還是用她的認知污染當武器？”
陳凡嘲諷道，同時悄悄將一絲逆向暗能量注入腳下地面，感知著能量流向。他發現，所有的神經束能量最終都匯入了腔室下方更深處，那里傳來一股奇特的、既充滿生機又帶著極致秩序的波動——很可能就是所謂的負熵靈泉！
“哼，無知。歌姬的歌聲是唯一能中和靈泉周期性‘維度井噴’時產生的信息亂流的力量。她的認知污染……只是力量失控的副產物罷了。”
“零”的聲音依舊冰冷，但陳凡卻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心虛？
“是嗎？”陳凡一邊周旋，一邊暗中引導那絲逆向暗能量，沿著能量流向反向侵蝕，試圖繞過“零”的控制，直接接觸負熵靈泉的核心，“但我怎麼覺得，你們更像是在利用她的痛苦和力量，做著什麼見不得人的實驗呢？比如……嘗試逆轉‘永生詛咒’？”
最後四個字，他加重了語氣。
通訊節點那頭瞬間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就連囊泡中的歌姬，歌聲也再次出現了劇烈的波動，她空洞的眼楮猛地睜大，看向陳凡，那深處掙扎的光芒前所未有地明亮起來！
“你……你怎麼會知道……”
零的聲音第一次出現了明顯的情緒波動，那是極致的震驚和……殺意！
果然猜對了！這所謂的歌姬項目，這負熵靈泉，果然與虛粒子和永生詛咒有關！
“我知道的遠比你想象的多！”陳凡趁對方心神震動之際，猛地將那絲逆向暗能量催發到極致！
嗡！
腔室下方傳來一聲沉悶的嗡鳴！那負熵靈泉的穩定波動瞬間被打亂！
連接歌姬的神經束光芒亂閃，對她的控制驟然減弱！
歌姬眼中掙扎的光芒大盛，她猛地張開嘴，發出的不再是那空靈誘惑的歌聲，而是一聲尖銳無比、蘊含著無盡痛苦、憤怒與解脫的長嘯！
長嘯聲中，那認知污染的力量百倍爆發！但這一次，不再受控制，而是無差別地席卷了整個腔室！
牆壁上的生物組織瘋狂畸變，長出無數尖叫的嘴巴和扭曲的眼楮！
地上的守衛殘骸徹底融化成了惡心的肉泥！連無形的空間都仿佛在扭曲變形！
陳凡首當其沖，感覺自己的意識仿佛要被撕碎重組！他瘋狂運轉逆向暗能量和“噪聲”抵抗，魔淵戰甲劇烈閃爍！
通訊節點中傳來零氣急敗壞的驚呼和能量沖突的聲音，隨即通訊戛然中斷！
囊泡在歌姬的尖嘯中轟然破碎！淡藍色的營養液四濺，歌姬赤裸的身軀跌落出來，蜷縮在地上，劇烈顫抖，長嘯漸漸變為痛苦的嗚咽。
她那空洞的眼神中，掙扎的光芒逐漸佔據上風，似乎正在奪回一絲自我。
而腔室下方，負熵靈泉的波動越來越混亂、越來越狂暴！仿佛失去了歌聲的壓制，某個臨界點正在被迅速逼近！
“不好……”陳凡感受到下方那股即將爆發的、足以扭曲現實的信息力量，臉色大變。
維度井噴要提前發生了！
而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初誕之匙碎片突然變得滾燙，發出強烈的光芒，指向腔室下方更深處——第二枚鑰匙碎片，竟然就在那即將井噴的負熵靈泉深處！
前有認知污染肆虐，後有維度井噴將至，目標卻在那風暴眼中！
陳凡看了一眼地上蜷縮的、似乎恢復了一絲神智的歌姬，一咬牙，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第336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