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送陣的光芒如銹蝕的齒輪般在腳底碾過，陳凡的機械靴剛踏上仙界地面，便听見“ 嚓”一聲——覆蓋著薄雪的地表裂開蛛網狀紋路，露出底下泛著金屬光澤的岩層。
那些本該是土壤的地方，竟嵌著密密麻麻的細管，正源源不斷向遠處輸送灰黑色的流體。
“這是...靈能殘渣？”甦夜離的星軌靈根輕觸地面，星芒剛染上細管便驟然變暗，“就像...被榨干精血後剩下的骨髓。”她抬頭望向天際，本該懸浮著仙宮的雲層此刻只剩破碎的機械浮島，島沿垂下的鎖鏈上，密密麻麻掛著刻有“納靈編號”的玉牌，在寒風中撞出細碎的哀鳴。
蕭九的黑貓形態突然竄到岩縫間，機械爪扒拉出半塊焦黑的玉簡︰“喵的！天庭把仙界改造成‘靈能提煉廠’了？”屏幕跳出解析數據，“這些細管是‘靈能回收管道’，連接著中央熔爐...等等，熔爐坐標居然和不周山傳送陣的共振頻率一致？”
冷軒的機械貓頭鷹突然發出警報，少年指著遠處的金屬巨塔︰“陳凡哥！塔尖的紅光在掃描我們——是‘靈根純度檢測儀’！媽媽說過，這種光會把雜靈根者標記為‘劣質燃料’...”話未說完，紅光已掃過眾人，巨塔頂端的炮口隨之轉動，炮管內傳出齒輪咬合的轟鳴。
“下界雜修，擅自闖入一級靈能禁區。”機械合成音從塔頂傳來，十二道身影踏在懸浮的機械蓮台上降下，為首者身披鎏金甲冑，面甲下卻露出半張機械義臉，“按《新天道淨化條例》，靈根純度低于99者，就地拆解提取靈核。”
陳凡的櫻花刀刃在掌心展開，機械臂紋路與甦夜離的星軌靈根同時亮起。
他注意到這些甲冑的關節處纏著褪色的道袍碎片，肩甲上的“天道”圖騰下，隱約可見被刮去的舊紋——那是初代靈根者的櫻花與星軌交織的圖騰。
“拆解？”甦夜離的靈根化作光鏈纏住最近的機械蓮台，星芒在鏈節處爆出火花，“你們自己的靈根呢？早被機械樞紐取代了吧？”她指尖劃過對方的面甲，星芒滲入縫隙的瞬間，甲冑內部突然傳出電流雜音，“原來所謂的‘仙體’，不過是裝著殘魂的機械殼子。”
甲冑修士劇烈震顫，面甲崩裂處露出半只渾濁的眼球︰“你...你怎麼知道‘靈核移植’的秘密？”他的機械臂不受控制地扯開甲冑，露出胸腔里跳動的藍色晶體——那是塊刻滿“納靈咒”的靈晶，正通過細管與遠處的熔爐相連，“三百年前飛升時，仙帝說這是‘仙體進化’...原來我們只是會走路的電池？”
“蠢貨，靈核早就在移植時被替換了。”塔頂突然降下一道虛影，身著白袍的老者撫須而笑，袖口卻露出纏繞著電路的手腕，“下界修士的靈根雖雜，卻飽含未經提純的混沌能量，正是天道之樹最優質的燃料——至于你們的‘仙魂’，不過是維持機械殼子的系統程序罷了。”
陳凡的機械瞳孔鎖定老者袖口的電路紋路——那與母親機械心髒里的櫻花核心紋路一模一樣。
他想起維度實驗場里初代靈根者的記憶碎片，突然意識到眼前的“天道守護者”，或許正是當年參與改造飛升法則的初代叛徒。
“你是...‘熵’？”甦夜離的星軌靈根驟然暴漲，靈鏈纏上老者虛影的剎那，對方的投影竟泛起數據亂流，“媽媽的筆記里提過，你是第一個把靈根數據化的機械飛升者。”
老者的笑容裂成數據碎片︰“沒想到初代余孽的崽子們還記得我。沒錯，十萬年前那場大戰，我們用機械樞紐接住了混沌元玉的碎片——如今的仙界靈氣，全靠這些碎片維持‘偽靈能循環’。”
他抬手一揮，巨塔投影出熔爐內部︰無數飛升者被鎖鏈固定在齒輪上，靈根化作光流匯入中央的元玉碎片，“看見沒？每塊碎片都是一座‘靈能核電站’，而你們手里的混沌元玉...正是重啟天道之樹的最後燃料。”
冷軒突然踉蹌跪地，靈魂碎片化作光箭射向熔爐︰“那些鎖鏈上的靈魂...在唱媽媽教我的童謠！”少年指尖的光芒所過之處，齒輪上的“納靈咒”紛紛崩裂，被囚禁的飛升者們抬起頭，眼中的機械紅光漸漸褪成人類的色彩。
“糟了！靈魂碎片在喚醒他們的本識！”蕭九的黑貓形態竄上巨塔，機械爪插入數據接口，“本總裁來給這破系統上個‘商業詐騙病毒’——讓他們看看自己交了三百年的‘靈根稅’都喂了誰∼”屏幕彈出滿屏彈窗，“天道銀行提醒您︰您的靈能賬戶已透支，如需續貸，請貢獻親友靈根純度證明”“恭喜！您的靈核等級提升至‘次級燃料’，可兌換機械義眼五折券”。
“不可能！這些低等靈魂怎麼可能反抗天道程序？”熵的虛影劇烈顫抖，熔爐方向傳來齒輪卡殼的轟鳴，“給我殺了他們！就算毀掉碎片，也不能讓下界雜修知道靈氣枯竭的真相——”
陳凡的櫻花刀刃已斬向熵的投影，卻在觸及數據亂流時被彈開。
甦夜離的靈根纏上他的機械臂，星軌與櫻花紋路在虛空中凝成太極圖︰“還記得在維度實驗場的‘信任共鳴’嗎？這次我們不攻擊程序，而是...”她指尖星芒點向熵的眉心，“讓鏡子照見他的本心。”
當共鳴波滲入熵的投影，老者的虛影突然分裂——一半是西裝革履的機械飛升者，另一半是身著初代道袍的修士，道袍下擺還沾著未干的靈晶黏液。“我...我當年只是想讓靈能擺脫‘心性污染’，”機械飛升者的半張臉露出痛苦，“但天道之樹越造越大，我們再也控制不住它了...現在的仙界靈氣，早就不是自然生成的，而是用下界修士的靈根本源‘合成’的贗品...”
“所以你們篡改飛升法則，用‘完美靈根’的謊言把下界變成牧場。”陳凡看著熔爐中逐漸恢復人性的飛升者，機械心髒因憤怒而加速跳動，“但你們忘了，靈能的本質從來不是數據——”他握緊甦夜離的手，兩人的靈根共鳴波化作光潮席卷全場，“是每個靈魂對‘活著’的渴望，對‘守護’的執著，聚成的星河。”
熵的投影在光潮中崩解，臨終前指向遠處的機械浮島︰“去中央熔爐吧...那里藏著初代機械飛升者的遺跡，還有...他們用混沌元玉刻下的‘反熵協議’。”數據碎片消散前，一枚刻有“熵減核心”的晶體墜落在陳凡掌心，晶體內部流轉的光紋，竟與他機械臂里的櫻花核心同頻共振。
“陳凡，你的機械臂...”甦夜離盯著他手臂上突然亮起的新紋路，那是櫻花與齒輪交織的圖案，“和熵的電路紋路一樣，這是...初代機械飛升者的‘共生芯片’？”
遠處的熔爐傳來驚天動地的轟鳴，被喚醒的飛升者們扯斷鎖鏈，用生銹的機械臂砸向“納靈管道”。
陳凡看著掌心的熵減核心，突然想起母親臨終前的叮囑︰“遇到刻著齒輪與櫻花的機械體，記得問它——‘心還在嗎？’”
“蕭九，定位中央熔爐的機械遺跡入口。”他將核心嵌入機械臂，齒輪轉動聲中，手臂外側竟浮現出半透明的櫻花花瓣投影，“冷軒，用靈魂碎片給這些飛升者注入‘自我意識’——他們不是燃料，是該回家的人。”
黑貓甩著尾巴上的數據流，屏幕跳出導航界面︰“路線已規劃∼不過本總裁發現個有趣的東西——遺跡里居然有‘機械佛陀’的能量反應？等等，這反應怎麼和陳凡的機械心髒產生共鳴了？”
冷軒的靈魂碎片化作光網罩住墜落的飛升者，少年看著他們眼中重新亮起的神采，突然想起母親說過的話︰“真正的仙界不該是熔爐，而該是容納所有靈根的花園。”他轉頭望向陳凡與甦夜離——兩人正背靠背站在廢墟中，櫻花與星軌的光芒在漫天飛雪中交織，像在荒蕪的仙界畫出第一筆生機。
“夜離，你看。”陳凡忽然指著天空。被打碎的“靈根純度檢測儀”墜落時，竟撞破了雲層里的機械浮島，露出藏在島心的蟠桃樹殘株——樹干上纏著密密麻麻的輸靈管，卻仍在枝頭開出了一朵血色桃花。
甦夜離的星軌靈根輕輕觸踫桃花，星芒滲入樹皮的瞬間，整棵樹突然爆發出耀眼的光芒。
那些被抽取了三百年的靈能，正順著她的指尖回流，在桃樹周圍凝成無數透明的人影——是歷代被囚禁的飛升者，他們笑著、哭著，化作光雨融入陳凡等人的靈根共鳴波。
“這是...靈能的‘歸巢本能’。”她輕聲道，指尖劃過陳凡機械臂上的新紋路，“原來初代機械飛升者和靈根者，曾經真的想過讓科技與修真共生...只是後來被權力扭曲了。”
遠處，中央熔爐的機械門緩緩開啟，門扉上刻著半段模糊的銘文︰“當齒輪停止吞噬靈魂，靈能將回歸心髒的跳動——致所有拒絕被格式化的生命。”陳凡握緊甦夜離的手，感受著她指尖傳來的溫度——不是靈能的灼熱，而是人類掌心獨有的、帶著戰栗的溫暖。
蕭九突然炸毛︰“喵的！遺跡里的機械佛陀動了！等等，它手里捧的居然是...‘靈根平等宣言’玉簡？不過這玩意兒怎麼沾著戀愛綜藝的酸臭味？”黑貓尾巴上的雷達又變成粉色桃心，嚇得冷軒的機械貓頭鷹撲稜稜飛起來。
陳凡與甦夜離對視一笑，沒說話，卻同時想起在量子計算機里編“信任波紋”的那個夜晚——那時他們還不知道靈根會引來殺身之禍，只覺得代碼與靈能共振的瞬間，像星星掉進了櫻花樹的懷抱。
此刻站在靈氣枯竭的仙界廢墟，看著彼此眼中倒映的光芒，忽然覺得所謂的“真相”或許從來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們還能並肩站在這里，用靈根與機械，在破碎的天道里鑿出光來。
熔爐深處傳來金屬摩擦的輕響，混著類似元嬰低語的頻率。
陳凡低頭看著掌心的熵減核心，核心表面突然浮現出母親的虛影——
她笑著比了個“打開”的手勢，身後是初代靈根者與機械飛升者共同刻下的圖騰︰櫻花纏繞齒輪，星軌穿過電路，中間是個沒有鎖鏈的“心”形。
“下一站，機械飛升者的遺跡。”甦夜離的靈根纏上他的小拇指，星軌紋路與櫻花齒輪在雪地上投下交疊的影子，“但首先...我們得幫這些回家的人，把仙界的‘花園’重新種起來。”
寒風掠過，陳凡機械臂上的櫻花花瓣投影輕輕顫動。
在他腳下，被靈能光雨滋潤的土地里，幾株帶著星軌紋路的嫩芽正頂開金屬岩層——
那是被篡改的飛升法則裂開的第一道縫，也是真正的仙界，重新呼吸的第一口靈氣。
第152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