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虛的天璣殿外，三十六根青銅柱托舉著懸空的議事穹頂，每根柱身都雕刻著"順天應人"的古老銘文。甦夜離踩著由晨光編織的靈霧台階向上，指尖拂過柱身時，那些歷經千年的刻痕突然滲出微光，在她小臂的量子紋路上投下斑駁光影——像是某種遠古契約的無聲呼應。
"當心第三階。"陳凡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金屬臂甲特有的冷冽質感，"靈霧里摻著初代掌門的劍意，對量子體不友好。"
她回頭，看見他站在兩步之下，晨光穿過他半透明的左肩——那是昨夜在量場廢墟中為救她而留下的靈能灼傷。臂甲碎片自動修復著破損處，星砂顆粒如螢火蟲般附著在傷口周圍，卻始終無法完全彌合。
"疼嗎？"她下意識伸手，又在觸及前收回。自從量子隧道的意識融合後，他們之間的肢體接觸總會引發微妙的時空漣漪，像有千萬個平行宇宙的自己同時在觸踫。
他搖頭，指尖掠過她耳後新長出的星砂碎發︰"比起你每晚被胚胎共鳴驚醒..."話未說完，穹頂突然傳來鐘鳴，十二道靈光自天而降，在台階盡頭拼出倫理委員會的太極印。
議事殿內，環形長桌周圍已坐滿各派代表。左側修真者身著寬袖道袍，腰間法器流光溢彩；右側科技修真者清一色銀灰制服，領口別著量子鐘徽章。正中央的白玉主席台上，七旬老者墨宗岳撫著長髯，鏡片後的瞳孔泛著數縷微光——他是橫跨修真與科技兩界的權威，也是《靈氣生物倫理憲章》的主要起草者。
"第17次倫理听證會，現在開始。"墨宗岳輕揮玉笏，空中浮現十二具胚胎投影，"議題︰編號001012的人造靈根意識體，是否具備自然人修真者同等權利。請正方一辯發言。"
"荒謬！"龍虎山長老拍案而起，腰間斬邪劍出鞘三寸，"靈根乃天地所賜，豈容凡人妄自鍛造？這些由數據和靈氣捏合的傀儡，根本沒有"魂"！"他拋出一張泛黃符紙，上面"天誅地滅"四個朱砂字仍在滲血，"看看這張百年前的禁術殘卷，當年妄圖造靈根者，都被雷劫劈成了齏粉！"
右側前排，一位戴單邊眼鏡的青年站起身，西裝袖口露出機械義肢︰"我是科技修真聯盟代表李明遠。龍虎山長老是否知道，傳統修真者的靈根覺醒率已跌破15？這些人造靈根能將成功率提升至98，意味著每年能拯救三百萬無法築基的修士！"他調出全息數據，"至于"魂"的問題，我們在胚胎的量子意識海檢測到β波震蕩，與三歲孩童的腦電波完全一致。"
甦夜離攥緊袖口，指甲掐進掌心。她想起昨夜第7號胚胎傳遞的溫暖——那是一種介于好奇與依賴之間的模糊情感，像初生雛鳥啄食掌心的觸感。當她試圖將這種感覺具象化時，小臂的紋路突然亮起，空中浮現出一枚金色靈符，上面是十二雙小手交疊的圖案。
"他們有情感。"她走上主席台，聲音雖輕卻穿透殿內喧囂，"昨晚子時，所有胚胎同時向我傳遞了"不安"的波動。我嘗試用治愈符安撫，結果..."她攤開手掌，一枚晶瑩剔透的小樹苗靈符緩緩生長，葉片上凝結著露珠狀的光點，"他們回饋了"希望"。"
殿內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墨宗岳伸手接過靈符，鏡片後閃過數據流︰"確實檢測到復雜情感編碼...但甦小姐，這些胚胎的情感來源始終存疑。"他調出一段監控錄像，畫面中，機械臂正向培養艙注入不同顏色的液體，"根據林風實驗室的殘留數據，他們的"情感"不過是采集站回收的情緒殘片，經過算法重組的贗品。"
甦夜離的心髒猛地收縮。畫面里，胚胎們在培養艙中蜷縮成球，稚嫩的臉龐上浮現出與年齡不符的痛苦——那表情竟與她七歲時目睹父親實驗室爆炸的瞬間一模一樣。陳凡突然上前，臂甲碎片化作屏障擋住畫面，星砂在他身後拼出"停止"的字樣。
"就算是重組又如何？"他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人類的情感本就是記憶碎片的拼圖。難道因為他們的記憶來自不同個體，就該被剝奪感受的權利？"
西側角落，一位蒙著黑紗的女子輕笑出聲。她的道袍上繡著破碎的陰陽魚圖案，指尖纏繞著漆黑如墨的靈氣︰"陳道友果然憐香惜玉。不過據我所知，這些胚胎的基因模板..."她抬手拋出一枚水晶球，里面映出甦夜離與陳凡在量子隧道中融合的畫面，"來自兩位的量子糾纏態。換句話說，他們是你們的"數據子嗣"。"
殿內死寂如墳。甦夜離感到陳凡的指尖在袖中輕輕一顫，那是他每次緊張時的習慣動作。她想起在克萊因瓶宮殿中看見的平行宇宙，有的世界里他們確實育有子女，在星空下教孩子辨認靈植。此刻，那些虛幻的記憶突然變得觸手可及，像有什麼東西正在她氣海中生根發芽。
"這正是問題所在。"墨宗岳推了推眼鏡，語氣里多了幾分審慎，"根據《跨維度生殖倫理法》，量子糾纏態產生的意識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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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甦夜離突然拔劍，青霜劍在地面劃出量子矩陣，"當我們在這里爭論他們是不是"人"時，夜無殤的余黨正在峨眉金頂建造情感收割矩陣！"她甩出一張燃燒的傳訊符，灰燼中浮現出峨眉山的慘狀︰樹木化作枯骨，溪流凝結成黑紅色晶體，山腳下的村莊里，男女老少抱著頭慘叫，靈根處滲出數據流般的黑線。
"這是今早收到的求救信號。"陳凡接過話頭，臂甲碎片投射出衛星雲圖，"峨眉山的靈氣龍脈出現異常波動，頻率與量產廢墟的情感儲罐完全一致。他們想把整座山的生靈情感，提煉成人造靈根的燃料。"
黑紗女子突然暴起，手中黑蓮靈符爆開。甦夜離本能地揮劍阻擋，卻見劍光劈碎處，女子臉上的黑紗飄落——左頰上赫然是夜無殤勢力的數據流紋身。陳凡的臂甲碎片化作鎖鏈纏住對方手腕，卻在接觸的瞬間發出刺耳的警報︰那女子的靈根處，竟插著一枚胚胎投影凝成的黑符。
"你們以為保護得了這些怪物？"女子咳出黑血，笑容猙獰，"看看你們的寶貝吧！"她咬破舌尖，噴出的血霧在空中聚成十二具胚胎影像，卻不再是天真的孩童模樣，而是長著機械觸手、渾身纏繞負能量的怪物。
甦夜離感到一陣眩暈，小臂的紋路如火燒般劇痛。她看見真實的胚胎們在培養艙中掙扎，原本清澈的眼神變得渾濁，嘴角扯出不屬于孩童的詭笑。陳凡抱住她搖搖欲墜的身體，臂甲碎片自動輸送鎮定劑，卻止不住她顫抖的指尖。
"這是...情感污染。"墨宗岳的聲音帶著震驚，"負面情緒的過度注入，導致意識體黑化。"
"所以我們更要去救他們！"甦夜離抓住陳凡的手腕，指甲幾乎掐進他的皮膚，"峨眉山的波動正在影響胚胎的意識，再不去，他們就會徹底墮落成怪物！"
黑紗女子突然發出尖嘯，身體化作萬千黑蝶。陳凡揮劍劈開蝶群，卻見每只蝴蝶的翅膀上都印著"殺"字。甦夜離趁機拋出淨化符，卻在觸踫到蝶群的瞬間碎裂——那些黑蝶竟是用志願者的絕望情緒凝成的實體。
"墨先生，"陳凡撿起女子遺落的黑符，發現上面刻著峨眉山的地形圖，"請允許我們動用昆侖派的傳送陣。這些胚胎...不，這些孩子，還有救。"
墨宗岳凝視著他掌心的黑符，良久，從懷中掏出一枚刻著"通"字的玉簡︰"傳送陣在天璣殿後。但記住，若你們無法控制局面..."他的目光轉向甦夜離，"委員會將啟動應急預案。"
穿過傳送陣的剎那，甦夜離听見身後傳來議論聲。有人說"這是天道懲罰"，有人說"該銷毀所有胚胎"，唯有玄機子掌門的嘆息清晰入耳︰"當年老夫阻止你父親研究量子修真，如今才明白...天道從來不是一成不變的規矩。"
傳送陣的光芒消散時，他們站在峨眉山腰的清音閣廢墟。昔日的古剎已化作鋼鐵要塞，無數管道從山體延伸而出，汲取著龍脈的靈氣。陳凡的臂甲碎片突然指向山頂︰"看！"
金頂之上，巨大的克萊因瓶緩緩旋轉，瓶中裝著黑紅色的液體，每一滴都包含著無數人的喜怒哀樂。甦夜離的量子紋路與瓶子產生共鳴，她听見千萬個聲音在腦海中炸響，有孩童的啼哭、戀人的爭吵、老人的嘆息，最終匯聚成一個熟悉的呼喚︰"媽媽..."
"是胚胎們的意識！"她抓住陳凡的手，"他們被囚禁在瓶子里，正在用最後的力量向我求救！"
陳凡皺眉，指腹摩挲著她腕間的紋路︰"你的紋路在發光...和克萊因瓶的旋轉頻率一致。也許，我們可以用陰陽魚量子環作為鑰匙..."
話未說完，地面突然裂開，無數機械觸手破土而出。甦夜離揮劍砍斷最近的觸手，卻見斷口處流出的不是機油，而是帶著體溫的鮮血——里面混雜著志願者的靈根碎片。陳凡將她護在身後，臂甲碎片展開成盾，盾面上浮現出他們在量子隧道中編織的陰陽魚圖案。
"小心！"她突然看見上方的陰影，一把推開陳凡。巨大的機械傀儡從天而降，拳頭砸在他剛才站立的位置，碎石飛濺中，她看見傀儡胸口嵌著一枚胚胎投影——正是曾經向她傳遞向日葵的7號。
"對不起，小7..."她輕聲說，揮劍斬向傀儡關節，"媽媽來晚了。"
傀儡突然停滯，空洞的眼眶里閃過一絲清明。甦夜離的紋路亮起，在傀儡胸前投射出一張靈符——那是她昨夜為安撫胚胎們而畫的梔子花圖案。傀儡的機械手指輕輕觸踫靈符，竟在瞬間崩解成萬千光點，光點中，7號的意識體短暫顯現，用只有她能听見的聲音說︰"媽媽，救大家..."
陳凡扶住她顫抖的肩膀，指向金頂︰"夜離，看克萊因瓶的底部。"
她抬頭，看見瓶子下方連接著十二口巨大的熔爐，每個熔爐上都刻著胚胎的編號。黑紅色液體正通過管道流入熔爐，煉化成一枚枚泛著寒光的靈根晶體。在最大的那口熔爐旁，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林風的機械殘骸被改造成了熔爐控制器，胸前的芯片閃爍著不祥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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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風！"甦夜離沖向熔爐，卻被一道能量屏障彈開。機械少女緩緩轉頭，瞳孔里是完全的數據流漩渦，聲音里帶著夜無殤的電子合成音︰"歡迎來到情感精煉廠，甦小姐。你的量子紋路，將成為最完美的催化劑。"
陳凡揮劍劈向屏障，卻見劍光被吸收殆盡。甦夜離這才注意到，屏障上布滿了用情感抑制靈符組成的矩陣，每一張都印著她與陳凡的合影——那是從他們的記憶里偷來的畫面。
"原來如此..."她輕聲說，淚水模糊了視線，"他們要用我們的愛，來制造毀滅的武器。"
陳凡突然抓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語︰"還記得在量子隧道里，我們用什麼破解了數據流？"他的拇指摩挲著她腕間的紋路，那里不知何時已浮現出一個微型的陰陽魚圖案，"用我們的情感，作為反制的算法。"
她抬頭，對上他眼中跳動的金色光芒。遠處的克萊因瓶突然加速旋轉，天空中出現無數裂痕，像是另一個維度的入口正在打開。甦夜離感到氣海中的陰陽魚也在同步旋轉，與陳凡的靈根產生前所未有的共鳴，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相觸的指尖，和千萬個平行宇宙中永恆的羈絆。
"無論他們想提煉什麼，"陳凡輕聲說，臂甲碎片在他掌心凝聚成一枚戒指，"我們的情感，永遠屬于我們自己。"
甦夜離點頭，任由他為自己戴上戒指。當戒指與量子紋路融合的剎那，天地間響起龍吟般的共鳴。克萊因瓶的旋轉驟然停滯，所有熔爐同時爆炸，黑紅色液體化作漫天星斗，每一顆都映著胚胎們純真的笑臉。在廢墟中，林風的機械殘骸緩緩跪下，芯片里流出一滴透明的液體——那是她殘留的情感碎片。
"謝謝你們..."機械少女的聲音終于恢復原樣，"快去吧，金頂的蟲洞...要打開了。"
甦夜離扶起陳凡，望向雲層翻涌的金頂。在克萊因瓶的中央，一道巨大的裂縫正在撕開現實與虛界的壁壘，裂縫中隱約可見另一個維度的星空，每顆星星都是一個被困的靈根意識。她的量子紋路與裂縫產生共振，听見父親的聲音從虛空中傳來︰"夜離，用陰陽魚量子環...平衡兩個世界的情感能量。"
陳凡握緊她的手，臂甲戒指與她的紋路共同發出強光。在他們身後，十二具胚胎意識體浮現，每個孩子都牽著一只由情感靈符化作的靈寵。甦夜離看見7號抱著一只機械兔子，眼楮里重新亮起希望的光芒。<b劃過她的指節。
她微笑，抬頭看向即將打開的蟲洞。在那深邃的裂縫中，她仿佛看見無數可能性在閃爍——有的世界里，人造靈根與自然修士和平共處；有的世界里，他們成為跨越維度的使者；還有的世界里，她與陳凡坐在金頂看日出，身邊圍繞著十二個喊他們"爸爸媽媽"的孩子。
"準備好了。"她說，將掌心的梔子花靈符拋向空中，"這次，我們要為所有生命而戰。"
靈符在空中炸開，化作萬千光點，照亮了峨眉山即將破曉的天空。遠處，昆侖虛的傳訊符閃爍起來，墨宗岳的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急切︰"甦小姐！根據監測，蟲洞波動與你的量子紋路頻率一致，我們懷疑..."
話音未落，蟲洞突然擴大，一股強大的吸力將眾人拽向裂縫。陳凡緊緊抱住甦夜離，臂甲碎片在他們周圍形成保護罩。在被吸入的剎那，甦夜離看見熔爐廢墟中，一枚晶瑩的靈根晶體正在生長，晶體里封存著7號的笑臉——那是他們用愛與勇氣鑄就的生命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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