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殘陽斜照在龍氏祖祠的青銅門扉上，帝臨天的衣擺被山風卷得獵獵作響。他望著眼前懸浮在雲海之上的千柄逆鱗劍，指腹摩挲著掌心血色神紋——那是昨夜與龍族長老對峙時，被雷耀龍戟撕開的傷口，此刻仍在隱隱發燙。三日前他以“焚天劍印”硬接龍戰九霄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如今卻要赤足踏上這傳說中能斬盡世間妄念的逆鱗道。
“帝公子，此道每一步皆踏龍威。”虛空傳來龍海蘭清冷的聲音，雲霧中浮現出她身披銀鱗甲冑的虛影，“七日前紫悅郡主私闖‘龍辰殿’的事，你當真要以命相贖？”
帝臨天垂在身側的手指驟然收緊。三日前龍紫悅為取《龍御九闕》殘卷，在龍辰殿觸發九重鎖龍陣，此刻正被禁在道盡頭的觀禮台，蒼白的面容透過繚繞劍霧隱約可見。他還記得昨夜在龍淵閣，她隔著玄鐵柵欄對自己笑時，發現那支斷玉簪——那是她母親留下的唯一信物，如今簪頭龍紋已碎了半片。
“嗖——”
第一柄逆鱗劍毫無征兆地斬落，寒芒映得他瞳孔發亮。帝臨天足尖點地正要閃避，卻見劍身上纏繞的金色龍紋突然活了過來，龍首昂首間帶起千鈞風壓，竟將他的退路封死。赤足踏在劍刃上的瞬間，劇痛如電流竄遍全身，血珠順著劍脊滴落，在雲海中炸開細小的金芒。
“噗！”他悶哼一聲，小腿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卻見腳底神紋如活物般蠕動，血色迅速滲入劍刃龍紋。原本狂暴的劍鳴陡然變調，化作低吟繞著他腳踝打轉。帝臨天抬頭望向觀禮台，正與龍紫悅驚恐的目光相撞，她掌心已掐入掌心，指縫間滲出的血珠落在白玉欄桿上，開出細碎的紅梅。
“當年紫悅郡主的父親龍戰霄，便是在此處被斬去左臂。”龍海蘭的聲音里難得泛起漣漪，“逆鱗劍斬的不是皮肉，是人心底的妄念——你若想帶她離開，便要讓千劍認主。”
第二柄劍接踵而至，這次卻是從斜上方劈來。帝臨天踉蹌著單膝跪地，劍刃擦著右肩劃過，衣料裂開的聲響中，肩頭皮膚翻卷出血。他盯著傷口處迅速愈合的神紋，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焚天谷，龍紫悅為替他擋下炎魔一擊，後背被燒出焦黑的龍形疤痕。那時她伏在他胸前笑說“帝大哥的神紋會發光，紫悅的傷口也要長成好看的形狀”，此刻卻化作逆鱗劍上的血珠，每一顆都在灼燒他的神經。
“帝臨天！”龍紫悅的聲音穿透劍霧，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不行就退回去，父親的事我自己——”
“住口！”他突然抬頭，眼中金紋閃過，“你可知當年龍戰霄為何被斬左臂？”第三柄劍幾乎是貼著他喉結掠過，割破的血痕剛滲出血珠就被神紋吸收，“因為他在劍下動搖了！他怕自己死在這里，你會無人庇佑，可他不知道，龍族的逆鱗，從來不是讓人退縮的借口！”
劍霧突然劇烈翻涌，千柄逆鱗劍同時發出蜂鳴。帝臨天感覺有無數龍爪在撕扯他的神魂，耳邊響起雜亂的聲音︰有龍族長老的嗤笑“卑賤外族也敢染指龍氏秘典”，有幼年時在荒原被魔獸追趕的喘息，還有那個暴雨夜，他抱著瀕死的妹妹跪在神廟前，神像眼中倒映的自己絕望的臉。
“啪嗒——”又一滴血落在劍上，這次卻是從眼角滑落。帝臨天驚覺自己已淚流滿面，而腳下的逆鱗劍卻愈發溫順，劍身上的龍紋竟開始隨著他的心跳明滅。他忽然明白，這逆鱗道考驗的不是無懼疼痛，而是敢讓傷口成為鎧甲——就像龍紫悅明知私闖龍辰殿會被禁足，卻仍要為他盜取殘卷；就像龍戰霄當年寧可斷左臂，也要為女兒搏一線生機。
“紫悅，你看！”他忽然放聲大笑，任由第七十七柄劍劃破心口，鮮血染紅胸前神紋的瞬間，所有劍鳴突然齊喑，“當年你父親留下的血，今日由我來續！”
觀禮台上，龍紫悅捂著嘴跪倒在地。她看見帝臨天每踏過一柄劍，那劍便會浮現出淡金色的鱗片，如同被喚醒的幼龍。當他走到第五百柄劍時，雲海突然翻涌成巨龍形態，萬千劍影在他身後勾勒出龍首輪廓，龍瞳處正是他眼中倒映的自己。
“這是……龍御九闕的引龍紋！”龍海蘭的虛影首次出現裂痕，“自龍戰霄之後，已百年無人能讓逆鱗劍顯化龍形！”
帝臨天感覺有無數龍語在識海回蕩，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活物身上。當第一千柄劍在他腳下發出清越長鳴時，整個逆鱗道突然亮如白晝，千劍組成的龍形虛影昂首咆哮，聲浪震得雲海退散，露出遠處若隱若現的龍氏祖殿——殿頂匾額上，“龍御九天”四個鎏金大字正與他背後的龍影遙相呼應。
“恭喜帝公子，闖過逆鱗道。”龍海蘭的聲音里帶著難掩的震動，“只是這第二關‘龍辰階’，可比逆鱗道凶險百倍。當年龍戰霄在第三百階遭雷劫反噬，至今——”
“帝大哥！”龍紫悅突然不顧阻攔地沖下觀禮台，發間斷簪在風中搖搖欲墜，“你的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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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臨天張開雙臂接住她，感受著懷中顫抖的身軀，忽然瞥見她發間碎簪。他抬手取下自己發間的焚天劍穗，劍穗末端的赤金劍形墜子正是龍戰霄當年所贈——那是十年前他在荒原救下幼狼形態的龍紫悅時，她偷偷塞進行囊的信物。
“紫悅，你看。”他將劍穗系在她發間，指尖掠過她耳後未褪的鱗片，“當年你父親讓我帶著這劍穗來龍氏，說若有一日我能踏上逆鱗道，便將你托付于我。”他忽然低頭，在她震驚的目光中輕吻她額間龍紋，“現在，該換我帶你去看龍辰階的雷劫了——听說，那里的九重雷火，能淬煉真龍之軀。”
龍紫悅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焚天谷，帝臨天為替她擋下炎魔之王的全力一擊，曾被燒得只剩半口氣。那時他趴在她膝上笑說“紫悅的鱗片比火焰還亮”，如今他背後的龍形劍影，卻比任何鱗片都要璀璨。
“帝臨天，你可知龍辰階的雷劫，專劈外族？”龍海蘭的聲音突然冷下來，雲海中浮現出九十九道雷光，“當年龍戰霄便是在此階被廢去七成修為，你若執意前行——”
“龍長老難道忘了，”帝臨天轉身時，背後龍影恰好與雷光相撞，濺起萬千金芒，“三日前在演武場，我已用焚天劍印接下您的雷耀龍戟。”他指尖劃過胸前未愈的劍傷，神紋突然爆發出刺目紅光，“今日就算是雷劫劈碎我的神魂，我也要帶紫悅去看祖殿的‘龍御星圖’——听說，那上面記載著龍族失落的‘逆鱗重生’之術。”
龍紫悅猛地抬頭。逆鱗重生，是龍族傳說中唯有真命天子才能催動的禁術，傳說能讓隕落的真龍重聚神魂。她忽然想起父親臨終前塞給她的玉簡，上面最後一行字是“若遇背生逆鱗者，可問龍御星圖”。
“也罷。”龍海蘭的虛影漸漸淡化，“龍辰階的台階，每一步都對應著一道雷劫。記住，雷火噬心時，莫要回頭——”
話未說完，雲海突然炸開驚雷。帝臨天抱著龍紫悅踏出道盡頭的瞬間，眼前浮現出直插雲霄的青銅台階，每一階都刻滿流動的雷紋，而台階頂端，隱約可見一座懸浮的水晶殿，殿中漂浮著無數星圖玉簡——正是龍氏秘典《龍御九闕》的存放之處。
“帝大哥，你的手……”龍紫悅忽然驚覺，他抱著自己的手臂正在滲出金血，每踏上一階，台階上的雷紋便會順著他的神紋攀爬。而帝臨天卻只是盯著台階盡頭，嘴角勾起狂傲的笑——他看見在水晶殿的陰影里，有個身披黑袍的身影正緩緩轉身，那人袖口露出的，正是與他胸前相同的逆鱗神紋。
“紫悅，抓緊我。”他低聲道，感受著第一重雷火劈在後背，卻听見龍紫悅在耳邊輕笑。她抬頭望向漫天雷光，發間帝臨天的劍穗突然燃起赤金火焰，與他背後的龍形劍影交相輝映。
“帝大哥，你知道嗎？”她的鱗片在雷光中泛起虹彩，“父親曾說，逆鱗道上的血，終會釀成龍御殿的酒。”她忽然低頭，在他震驚的目光中吻上他流血的唇角，“今日之後，無論是雷劫還是龍淵，我龍紫悅，都與你同墜。”
雷聲轟鳴中，帝臨天踏上了龍辰階的第一百階。背後的龍形劍影突然昂首吞雷，而他眼中倒映的，是台階盡頭黑袍人緩緩抬起的手——掌心之中，躺著半塊刻著逆鱗紋的玉牌，正是他幼年時掛在妹妹頸間的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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