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平原的晨霧像團未擰干的棉絮，裹著刺骨潮氣漫過斷刃般的野草。莫雨柔貼著潮濕的地面匍匐前進，腰間五片萬毒鼎碎片硌得肋骨生疼——那是祖父用最後一口精血從葬神淵換回的殘片，青銅表面的契約戰紋在晨曦中泛著微光，每一道刻痕都深嵌著莫氏與神族的百年血誓。三百毒師如游蛇般綴在她身後，袖中竹筒暗藏的"百日腐心霧"正透過蠟封緩緩滲氣，在草葉上洇出焦黑的齒輪狀紋路。
"左翼第三道鐵蒺藜防線，蒸汽閥在十二點鐘方向。"她指尖輕點唇畔，毒師們立即以三列雁陣散開。掌心的藍色毒霧掠過地面，沾著露水的鋸齒草瞬間蜷曲，露出藏在草睫里的齒輪機關——異世教宗的機械造物總帶著股刺鼻的硫磺味，連潤滑油都混著葬神淵血靈果的腐臭。莫雨柔忽然想起上個月在蒼瀾城廢墟見到的場景︰被改造成齒輪戰士的鐵匠跪在鍛造台前，機械手指還保持著握錘的姿勢，後頸的控制符文像條活物般蠕動。
毒霧彈炸開的瞬間，天地被染成淡綠色的海。三百支竹筒同時朝天傾倒，毒霧如潮水漫過丈高的鐵蒺藜，齒輪戰士關節處的蒸汽噴口首先發出尖銳嘯叫。那些裹著銀白潤滑油的齒輪組在毒霧中泛起白沫，膝關節的黃銅齒輪相互啃咬，發出指甲刮鐵器的刺耳聲響。莫雨柔看見最前排的戰士突然踉蹌跪地，機械臂還保持著揮刀姿勢，胸腔卻傳來零件卡殼的" 嗒"聲。
"目標後頸符文！"她甩出三片碎片，青銅殘片劃破霧靄時拖出金色尾光，神紋在齒輪戰士後頸處激起漣漪。一名士兵突然抱住頭慘叫，機械瞳孔里的血光劇烈閃爍︰"我...我記得打鐵鋪的火塘...我娘子懷孕三個月..."話音未落，後頸的黑色符文突然崩裂，露出底下淡青色的靈脈印記——那是凡界修士才有的特征。莫雨柔喉嚨發緊，這樣的場景她在過去七夜見過百次，每次都能想起祖父臨終前的話︰"異世教宗在剝離他們的靈魂，用齒輪和蒸汽代替心跳。"
齒輪轉動聲從右側逼近，莫雨柔反手甩出兩枚毒針，精準刺入沖來的機械衛兵肩軸。蒸汽從斷裂的銅管噴出，衛兵胸前的狼頭徽記已被齒輪紋路覆蓋，徽記下方隱約可見半片神族腰牌——和她碎片上的戰紋一模一樣。三長老的怒吼夾雜著蒸汽爆破聲襲來時，她正將第四片碎片刺入第七名士兵後頸，鋸齒刀帶起的熱浪已掀飛她鬢角碎發。
"莫家賤丫頭！"東方家三長老的機械義眼泛著血光，胸甲上的狼頭只剩半只眼楮，"當年你祖父跪舔神族時，可曾想過今日？"他的機械臂驟然伸長，鋸齒刀刃上還滴著前一刻毒師的鮮血。莫雨柔不退反進，雷毒在掌心凝聚成細如發絲的銀線——這招"雷針探脈"是祖父用三年時間，在她每條毒脈里刻出的殺招。
刀刃擦著她耳際劃過的瞬間，銀線已刺入對方機械心髒的軸承縫隙。三長老的機械身軀猛地僵住，胸腔里傳來連串齒輪崩裂的脆響。莫雨柔看著他轟然倒地，露出胸甲下那半塊被咬嚙的神族腰牌，邊緣還留著祖父獨特的刻刀紋路。記憶突然翻涌︰七歲那年，祖父抱著焦黑的腰牌從葬神淵回來，背 上的鞭痕深可見骨，卻笑著對她說︰"柔兒記住，莫氏的血，永遠流著六界的魂。"
戰場中央傳來雷耀銀輝的炸響，帝臨天的斬龍戟正劈開狼嘯陣的齒輪壁壘。莫雨柔抹掉唇角的毒霧反噬——剛才為喚醒那名鐵匠，她強行催動了雷毒與毒霧的共鳴，五髒六腑像被無數細針扎刺。抬眼望去，三百毒師已在戰場撕開缺口，被喚醒的士兵正抱著頭痛哭，有人顫抖著去摸後頸新生的靈脈，有人盯著自己的機械手臂嘔吐——他們終于想起，自己曾是蒼瀾城的修士、鐵匠、甚至是孩童的父親。
"統領！左翼防線崩潰！"一名毒師捂著腹部傷口沖來，他的袖口還沾著未干的"百日腐心霧"，"東方家次子帶著齒輪騎兵從側面包抄！"莫雨柔望向東北方，黑壓壓的機械騎兵正碾碎晨霧而來，每匹馬的馬蹄都瓖著鋸齒刀刃，馬首處的蒸汽噴口噴出淡紫色毒煙——是異世教宗的"蝕魂霧"，專門針對毒師的靈脈。
她忽然想起昨夜帝臨天在中軍帳的部署︰"雨柔，左翼若能撕開缺口，我和紫悅就能直搗狼嘯陣核心。那些被控制的士兵...能救一個是一個。"此刻中央戰場的雷耀銀輝正與齒輪壁壘激烈踫撞，龍紫悅的銀月弓在天際劃出弧線，每支光箭都精準擊碎齒輪陣的樞紐。莫雨柔知道，此刻的每分每秒都關乎整個蒼瀾戰役的勝負。
"結三陰毒陣！"她甩出最後一片萬毒鼎碎片，青銅殘片懸浮空中時，地面突然滲出墨色毒霧。三百毒師同時掐訣，袖中竹筒接連炸開，三種不同屬性的毒霧在晨霧中交織成網——這是莫氏秘傳的"三陰歸寂陣"，專門克制異世的蒸汽動力。齒輪騎兵的戰馬首先發出哀鳴，蒸汽核心在毒霧中劇烈震顫，馬腿關節的齒輪開始融化，騎手們還沒來得及揮刀，就隨著機械戰馬一起栽進毒霧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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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雨柔趁機沖向被喚醒的士兵，他們正蜷縮成一團，有人抱著機械手臂痛哭，有人用頭撞地︰"殺了我吧！我這副鬼樣子...還有什麼臉面見家人..."她蹲下身，指尖的金光輕輕撫過後頸的靈脈︰"能活著回去，就是對異世教宗最好的反擊。"某個年輕士兵抬頭，眼中還含著淚，卻在看見她腰間的萬毒鼎碎片時愣住︰"您...您是莫老將軍的..."
爆炸聲從中央戰場傳來，帝臨天的斬龍戟終于劈開最後一道齒輪壁壘，龍紫悅的銀月箭直射狼嘯陣陣眼。莫雨柔看見東方家主的機械巨像在雷耀銀輝中轟然倒塌，巨像胸口的控制核心正是當年神族遺失的"星核齒輪"——異世教宗果然在用神族遺物改造凡界修士。她忽然想起祖父臨終前的血書︰"異世所謂的機械進化，不過是在啃食六界的根基。"
左翼戰場逐漸平息，被喚醒的士兵們互相攙扶著站起，他們看著自己的機械肢體，眼中雖有痛苦，卻多了份重新掌控命運的堅定。莫雨柔撿起三長老遺落的半塊腰牌，指尖撫過祖父刻下的"莫"字，忽然听見遠處傳來帝臨天的傳音︰"雨柔，狼嘯陣已破，東方家主逃往葬神淵方向。"
她望向漸漸散去的晨霧，蒼瀾平原的血色朝陽正從地平線升起，照在那些被喚醒的士兵臉上。有人撿起掉落的兵器，有人默默整理著破碎的衣襟，仿佛在拼湊被齒輪割裂的人生。莫雨柔知道，這場戰役遠未結束，異世教宗的齒輪還在六界轉動，但至少在此刻，在這片被毒霧和金光洗禮過的土地上，凡界修士的心跳聲，重新蓋過了齒輪的 嗒聲。
"清點傷亡，準備追擊。"她將半塊腰牌收入懷中，萬毒鼎碎片在腰間重新發燙，"告訴弟兄們，我們不僅要打碎他們的機械，更要讓異世知道——六界生靈的魂，永遠不是齒輪能困住的。"
晨霧散盡時，三百毒師與百名被喚醒的士兵組成新的陣列，朝著中央戰場的雷耀銀輝處匯合。莫雨柔走在最前方，靴底碾碎一片齒輪殘片，金屬碎裂聲中，她仿佛听見祖父在雲端輕笑︰"柔兒，莫氏的毒，從來都是為了守護眾生的心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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