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瀾城外的官道浸在蟹殼青的晨霧里，露水壓得槐樹葉垂成翡翠簾幕。帝臨天背著父親的遺體貼著樹干挪動，星盤在袖中發燙，指針突然劇烈震顫——前方三十步外，金屬交鳴與悶哼聲正像受潮的火折子般時明時滅。
五名灰衣人背靠背縮在路中央，衣料上繡著的三株藥草已被血浸透。最左側的漢子左臂齊肘而斷，斷口處還插著半截刀刃，卻仍用牙齒咬住另一柄短刀，朝著圍攏的東方家武士咽喉劃去。
“莫大叔！”帝臨天regnize那是藥廬的老藥童莫方，三個月前還曾替他熬制過修復神紋的藥湯。此刻老人的右眼已被劃瞎，血水順著鼻梁滴在胸前的莫氏家紋上，卻仍在嘶吼︰“帝氏小公子...快走...”
雷罰之翼轟然展開的瞬間，晨霧被電離成細碎藍光。七名舉刀劈來的武士在雷光中化作焦炭，鎧甲落地時濺起的火星引燃了路邊雜草。灰衣人們看見他頸間晃動的帝氏家紋玉佩，眼中泛起死里逃生的淚光。
“公子隨我們走！”一名年輕護衛割斷腰間繩索，露出藏在灌木後的竹筏，“東方家封了蒼瀾港，唯有莫小姐留在蘆葦蕩的暗樁船能出海！”
筏子在蘆葦叢中穿行時，老藥童莫方用僅剩的右手攥住帝臨天手腕，掌心的老繭刮過他手背上的血痕︰“昨夜莫老傳回訊香，說您身上帶著...逆鱗劍的鑰匙。”老人從懷里掏出個刻著藥草紋的竹筒，筒蓋還帶著體溫，“這是莫小姐給龍氏聖女的信，說蒼淵島的霧陣只在子時為帝氏家紋開啟...”
話未說完，前方水面突然浮出大片黑紗，紗面上繡著的貪狼星紋在晨露中泛著冷光。二十名武士踏紗而立，為首者提著柄染血的鬼頭刀，刀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莫氏三十八口的名字。
“交出帝臨天，饒你們全族。”刀身磕在黑紗上，發出指甲刮瓷的刺耳聲響。帝臨天剛要邁步，莫方突然死死拽住他腳踝，渾濁的獨眼映著逐漸逼近的刀光︰“公子看這竹筒底部。”
筒底刻著半株枯萎的藥草，正是莫氏祖訓中“燃魂草”的圖案。老人從懷里掏出個小玉瓶，瓶塞一拔便是刺鼻的腐藥味——正是莫老用來假死避敵的“歸塵散”。“霧陣還有三個時辰開啟，”他突然把竹筒塞進帝臨天衣襟，布滿傷疤的手在他後背狠狠一推，“莫氏藥田的種子，就算埋在血里也能發芽...”
黑紗在轟鳴聲中破碎時，帝臨天已展開雷罰之翼沖上半空。他不敢回頭看蘆葦蕩里翻涌的血霧，只听見莫方最後的呼喊混著刀入血肉的悶響︰“帝氏...定要...回家...”懷里的竹筒稜角隔著布料刺痛胸口，星盤指針直指東北方，那里的蒼瀾海正翻涌著鉛灰色雲團，雲隙間偶爾露出半截青灰色島嶼輪廓，像頭蟄伏在霧中的巨鯨。
當他在血色朝陽中降落在暗樁碼頭時，看見船頭站著的水手們都在臂上纏著藥草編的手環——正是莫老常說的“護魂草”。船身繪著的藥草紋在海浪中若隱若現，像極了帝府後園里母親親手栽種的“歸魂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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