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菀頓住腳步，臉上浮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
天剛亮，晨霧尚且濃厚。安儒生駕了一輛藍頂馬車穿過霧色悠悠哉哉地到了渡口。
“到了。”他對著車廂喊。
陳菀提著包袱下了車︰“安大哥，淮州的事就有勞你費心了。很快河東那邊的軍隊也會過來，到時也請你幫忙接洽一下。”
“大當家的放心。只是屬下很奇怪，您是怎麼提前知道何知府會同意公然抵抗朝廷的，以至于昨日就修書給了二當家。”
陳菀笑了笑︰“因為何知府他就是這個性子，而且他骨子里早就已經反了，我這個提議也不過是推波助瀾而已。”
“您是說，他為了百姓肯慷然赴死都是假的？”安儒生皺眉。
“那倒不是。他是個好官並且是真正願意做實事的好官。他不是忠于朝廷，是忠于百姓，這就足夠了。只要是真心為百姓好的人都不會拒絕我給出的條件的。”
“嗯，屬下明白了。”安儒生點頭，忽然他咧開嘴一笑︰“有一句話有些僭越，可屬下還是忍不住要問。您可別生氣啊……”
“什麼話還值得這麼彎彎繞繞的，你問就是了。”
安儒生作了個揖，認真問道︰“您說您這這里周旋忙碌是為了什麼呢？誠然是為了讓何知府放您安然離開，但說句實話您真要走我也可以幫您，完全不必這麼麻煩吧。”
陳菀的笑顏在濃霧中看起來神秘又靈動，她的眼中閃爍著明亮的光芒，她歪著頭反問︰“我說是為了百姓，你信嗎？”
安儒生笑著搖頭︰“至少不可能只是為了百姓吧。”
陳菀也不否認︰“我是有私心，但至于能不能成事……還要看瑛瑤和上官了。總之，這對我們下弦月、河東、義菀行還有淮州都是好事，大家都有益處豈不是很好？”
安儒生還想說什麼，卻听陳菀道︰“船來了。安大哥我們再會。”
直到陳菀上了船，安儒生才離開了渡口。
安儒生知道陳菀口中“成事”是指什麼，他不禁也有些佩服這個年輕的當家。她只來了淮州這麼幾天，就在這里尋到了兼並淮州的法子，而且這個法子兵不血刃，輕輕松松就能拿下一城。果然是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想著他的勁頭也越發地足了。在這亂世中跟對了人那無疑就是踏上了青雲梯，他現在覺得自己的選擇是再對也沒有了。
……
荷田縣雖然富裕卻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城，陳菀進了城後卻發現如今的荷田縣是寬進嚴出，每個出口都有重兵把守。看那些兵士的裝束像是雪衣衛，恐怕就是沖著她來的。
這倒是讓她犯了難。
她只身在荷田，荷田並沒有她下弦月的組織。倒是有一家義菀行，可是不到萬不得已她並不想扯上義菀行。她只能找了一個小客棧落腳，等安頓下來了再做打算。
吃飯間她向小二打听荷田的事。小二收了幾十個銅板便竹筒倒豆子一般滔滔不絕起來。
“客官您的運氣是真好，本來我們這會子是沒有空房的。七天前我們這里就差不多封了城，所有的人要出城都必須經過上官首肯才可以，問題是上官他每日只批五十個人出城，有些人七日前就遞了過所，到現在都不讓人出城呢！要不是您那房間的客人上午剛得了批準出了城退了房，您這會兒就是有銀子都住不上客棧。”
“上官是指？”
“上官自然是我們的縣令大人啦。所有出城的人都要經過我們縣令大人親自批準的，您說說他怎麼能不忙呢。”
陳菀心中叫苦，臉上卻依然笑意不減︰“原來如此，那我真是有些倒霉了。偏偏這個時候來了荷田。”
“不止是荷田，附近的幾個縣都是這個光景。不過啊，倒是讓我們老板撿了大便宜。這些天的客人可讓他賺了不少銀子呢！”
陳菀又向他打听了提交過所的方法，小二知無不言，陳菀又打賞了他幾個銅錢，小二千恩萬謝地走了。陳菀的臉色卻一下沉了下來。
此事有些棘手，這個架勢擺明了就是沖她來的。她手上是有一份假的過所，但如果每一份都交給縣令核對的話一定會被發現，一旦上交真的過所就會被柳朝雪察覺。可若是不交，她根本去不了泰安而且會被一直困在荷田。
如今她追悔莫及，早知道就不該如此沖動，至少要把泰安附近的情況調查清楚再來。不過現在說這話也是為時已晚，她只能再想辦法好離開荷田。
她打起精神來努力勸自己吃飯。
再難再急也要好好吃飯。這是她爸媽一直教導她的處事原則。
剛吃了小半碗面，卻見門口闖進來了幾個銀甲紅纓的軍士。
“都給我站好了！”
周圍的人齊刷刷地站了起來。陳菀無奈也跟著站了起來。
領頭那個軍官高聲道︰“雪衣衛緝拿亂黨，你們普通良民不需要害怕，只管站著就好。”
說罷他身後兩個軍士一人拿著一幅畫像開始在人群中比對起來。
陳菀用余光掃視，看到了她自己的畫像。不過是她女裝時的模樣。雖然她現在身著男裝，臉上也做了一些改動可是大致模樣還是大差不差的。
她的心跳不住地加快。
“你！抬頭！”軍士來到她身前。
陳菀乖乖抬頭，但是眼楮卻刻意半睜著。她太知道自己這張臉特色在哪里了，只要把眼楮的特征遮蓋過去應該就能蒙混過關。
果然軍士掃了她一眼就略了過去。
還沒等她松一口氣，卻見那個軍官盯著她說道︰“慢著。”
軍士折返回來，拿著畫像呈到軍官面前。
“把眼楮睜開！”軍官命令道。
陳菀撲通一聲跪倒，帶著哭腔道︰“大人饒命啊，不是小人不想睜眼，實在是害了眼疾睜不開眼楮啊！”
“抬頭！”
陳菀抬頭，果然眼楮紅成一片，說話間眼淚還不停地往外淌。
軍官仔細端詳了一番，終于道︰“過所呢？拿出來看看。”
陳菀哆哆嗦嗦掏出了那份假過所。雪衣衛顯然並不精通于鑒別過所真偽，軍官看了幾眼後就還給了陳菀。
“走！”
軍官一聲令下，所有雪衣衛便井然撤退了。
陳菀站起身把手心的辣椒粉握得更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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