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俊對柳宗義並無好感，但是他的教養不容許他對一個落魄的人過于刻薄，于是他寬慰道︰“姑父節哀。人死不能復生，姑母和表妹在天有靈定然也不想見你如此難過。”
柳宗義擦了擦眼淚︰“賢佷啊，說來慚愧，我如今真的是捉襟見肘。家里的銀錢付之一炬，那些外面的鋪面田莊也都被查封了。我如今就算是想給你姑母表妹買一塊好的墳地的銀子都拿不出來了……”
徐世俊沒想到昔日威風凜凜的柳知縣現在居然會連給妻女辦喪的銀子都拿不出來了。當真是唏噓。
“姑父不必擔心，姑母和表妹的身後事我會處理的。姑母畢竟是徐家女，小佷定不會讓她的身後事太過寒酸的。”
“那就多謝了。”
徐世俊這時才發覺，這個柳宗義的臉皮當真厚得驚人。難怪當年可以讓姑母這個眼高于頂的徐家嫡女下嫁于他。
不過他既來了，也不會讓徐捷走得太難看。說到底也是徐家人，就算是鬧過不愉快可也是死者為大。這點體面他還是要給的。
徐捷和柳朝華的喪事自然是由他一手包辦了，除此之外他還拿出一百兩銀子給了柳宗義，算是全了這一場親戚的情誼。
燒壞的柳宅被修復了一小塊，一個小小的廳堂布置了一番設置了靈堂，雖說有些倉促，但也是一應俱全。喪儀辦的雖然體面但是卻也冷清。如今的柳宗義已經被革了官職誰都不敢來沾邊，生怕引火燒身，所以來吊唁的人也是少的可憐。
徐世俊見人情冷淡如此也不免有些氣悶。他踏出柳宅想喘口氣，卻在大門口遇上了一身素服的陳菀和幾個他看著也有些眼熟的人。
“陳菀姑娘？”他有些意外。
“徐公子。我們是來給柳夫人和柳小姐吊唁的。”
徐世俊鄭重行了禮，道︰“有心了。”
陳菀給徐捷和柳朝華上香時，腦子里卻不可抑制地冒出了一個念頭。
其實這樣的結局對于她們兩人來說倒未必是太差。至少比起原著兩人受盡身心折磨，被狠狠凌辱了一番才死，而且是無人收尸曝尸荒野被野狗啃食。如今這樣已經算是不錯了。至少她們死前享受著所有榮華和尊重，死後也有親人妥帖安置。
“多謝各位來為我姑母和表妹吊唁。各位的情誼徐某記下了。”
陳菀阻止了他再次道謝，卻道︰“不知徐公子可還認識這三位？”
徐世俊仔細辨認一番，這才恍然︰“我記起了，這位是荀芳荀大夫吧？”
荀芳淡淡道︰“是，徐公子好記性。”
“那這兩位也是我們黨內的朋友了？”
陳菀直接道︰“是，徐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
徐世俊自然是沒有不答應的。
他們找了一處茶樓的包間，還算是干淨隱秘。
陳菀試探道︰“徐公子，我們就開門見山了。我們見到朱大哥了，你可知道他是怎麼中毒的？”
“朱大哥中毒了？”徐世俊聞言急道︰“中了什麼毒？要緊嗎？荀大夫也救不了嗎？”
陳菀見他神情不似作偽，看來他是真的不知道。
荀芳開口︰“雖不傷及性命，但是也是一言難盡。”
徐世俊雙拳緊握，悲痛道︰“我與朱大哥郾城一別至今未見，沒想到他竟會遭此橫禍。可知道是誰下手的嗎？”
陳菀見他似乎真的一無所知，便打算敞開直言︰“徐公子，你這段時間可有見過什麼黨內之人，尤其是……黨首。”
“黨首？我自然是見過的，陳菀姑娘，你為何有此一問？”
“那黨首可有新的指示？”
徐世俊沉默了片刻道︰“姑娘難為在下了。黨首的指示，我不能輕易透露。”
陳菀欲勸，卻被上官拉住了。
上官嘴角上揚淺笑道︰“其實，我們是受了朱大哥的囑托才來問公子的。朱大哥昏迷中時常念叨著黨首的指令尚未達成，可是他病重迷糊話說得也並不完整所以我們沒有辦法理解。所以才想著來問問公子。畢竟，我們中能接觸到黨首的也只有你了。”
“原來如此。”徐世俊如釋重負︰“如果是這樣你們大可不必擔心。黨首下令從來都會留下後招的，若是朱大哥不能完成那也會有別人補上。可是，我最近似乎沒有听黨首說起過朱大哥的事啊……莫不是黨首還不知道？”
上官適時開口︰“那不該吧，朱大哥中毒好幾個月了，任務沒完成黨首總該知道的……除非是黨首早就知道他中毒了，但卻沒有跟你提起？”
徐世俊沉默了……
上官心雅的話提醒了他，如果黨首明知朱靈川中毒卻毫無布置這不符合他一貫的作風。可是能接觸黨首的就那麼幾個人，他們都各自有任命在身不在靈都。那很有可能就是黨首知道了，卻並無任何動作。
黨首最近的行事，他是真的有些看不懂。其實黨首給他的任務是讓他集結舊部前往靈都，不管是什麼等級統統匯合。可他面對陳菀他們四人卻並不想執行這個命令了。
一顆懷疑的種子已經落進了他的心里。
上官最是會察言觀色，她看得出來徐世俊如今還被蒙在鼓里，但顯然也是有所動搖了。既然如此他們便不好再多說了。
她提醒陳菀該走了，陳菀心領神會明白了過來便道︰“徐公子，我們該走了。這就先告辭了。”
徐世俊沒有留她，只道︰“好，那我們改日再聚。”
走了幾步，陳菀想了想又回頭向徐世俊而來。
“陳菀姑娘還有事？”
“也不算是有事。”陳菀望著他認真道︰“公子心地良善是世間難得的君子，所以有些話我不得不說。公子可否听我一言？”
徐世俊溫和一笑︰“姑娘請說。”
“公子。你們徐家是鐘鳴鼎食之家，從來都是享盡榮華高高在上。但如今朝堂風雲變化莫測，雖然陛下沒有直接說明要清除逆王黨羽，但是實際上……公子心里也應該有數。比起指望別人抬手相助，還不如自己激流勇退，保全實力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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