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鐵車廂在軌道上平穩疾馳。
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化作一片模糊的流光。
林強靠著椅背,臉色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
額角不斷有細密的冷汗滲出,打濕了鬢角的發絲。
手臂上傳來的陰寒刺痛感,此刻變得更加猖狂。
那感覺,仿佛有一條無形的冰冷毒蛇,在他經脈深處野蠻地鑽探、撕咬。
每一次心髒的搏動,都似乎在牽引那股詭異的力量。
隨之而來的是一陣陣深入骨髓的痙攣。
痛!痛得他幾乎要蜷縮成一團。
他緊閉雙眼,牙關死死咬住,試圖用意志力去對抗。
但效果微乎其微。
精神越是集中,那份冰冷刺骨的侵蝕就越發清晰。
丹田深處,曾經如驕陽般熾熱的神龍之力,此刻宛如被萬年寒冰徹底封凍。
一片死寂。
無論他如何嘗試溝通、如何嘗試調動,都得不到任何回應。
晉平,必須去!刻不容緩!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一點光,哪怕只是一點微弱的暖意。
這點暖意,將支撐他走過接下來的絕望之路。
哪怕只是短暫的借火取暖,也好。
“旅客們請注意,列車前方到站,南平站……”
廣播里傳出甜美的提示音。
這聲音將林強從與劇痛的無聲對抗中驚醒。
廣西,南平。他的家鄉。
車門緩緩打開。
一股濕熱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濃郁的草木與水汽的味道。
熟悉,又帶著一絲久違的陌生。
站台上人頭攢動,一片喧囂嘈雜。
林強拖著仿佛灌了鉛的雙腿,艱難地移動著腳步。
目光在出站口擁擠的人群里搜尋。
很快,他看到了那個讓他日夜牽掛的身影。
吳悅萱!
她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和淺藍色牛仔褲,扎著清爽的馬尾。
正踮著腳尖,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眼神焦急地在涌出的人潮中張望。
她的身旁,站著兩位老人。
頭發花白,但腰背依舊挺直,精神矍鑠。
是他的岳父岳母。
“爸,媽,萱萱。”林強努力擠出一個笑容。
他抬起那只沒有受傷的手,朝著他們的方向用力揮了揮。
聲音因為強行壓抑著疼痛,顯得有些干澀和沙啞。
“強子!”
吳悅萱最先發現了他,幾乎是小跑著沖了過來。
當她看清林強那張蒼白憔悴、瘦得有些脫形的臉時,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眉頭鎖得更緊了。
“你怎麼回事?怎麼搞成這個樣子了?”
“電話里還騙我說就是累著了!”她的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心疼和責備。
岳母也快步跟了上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眼神里全是疼惜。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哎喲喂,我的兒啊,這才多久沒見,怎麼瘦成這樣了?”
“臉色差得跟紙一樣!是不是羊城那邊太辛苦了?水土還不服?”
岳父相對沉穩些,走過來,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手掌的溫度透過薄薄的衣衫傳遞過來,帶著一股安穩的力量。
“回來就好。”
“有什麼事先回家,好好休息。”
家人的關切,像一股久違的暖流,瞬間涌遍林強冰冷的四肢百骸。
那蝕骨的陰寒和一路奔波的疲憊,似乎都被暫時沖淡了不少。
“沒事,真沒事。”他強打起精神,努力讓自己的笑容看起來不那麼勉強。
“就是前段時間趕那個聖耀的項目,太投入了,連著熬了好幾個大夜,身體有點透支。”
“回來歇幾天,養養就好了。”
他含糊地解釋著,不敢透露半分關于那詭異傷勢的實情。
回到岳父岳母家。
窗明幾淨,空氣里彌漫著熟悉的飯菜香氣。
岳母炖了雞湯,還炒了他最愛吃的幾個本地小菜。
熟悉的環境,可口的家鄉菜肴,暫時驅散了林強連日來籠罩在心頭的陰霾。
他努力扮演著一個“只是有點累垮了”的女婿和丈夫。
陪著岳父在陽台上擺開棋盤,廝殺幾局。
听岳母坐在沙發上,絮絮叨叨地講著鄰里街坊的八卦。
晚上,則和吳悅萱依偎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地看著電視。
他渴望沉浸在這種久違的安寧之中,從中汲取繼續前行的力量。
然而,現實殘酷。
每當夜深人靜,白日的喧囂散去。
手臂上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劇痛,便會準時加劇。
那股陰寒的能量,仿佛化作了有生命、有意識的惡魔。
在他體內肆無忌憚地游走、沖撞。
像是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白日里的偽裝和掙扎。
他常常在凌晨時分被劇痛驚醒。
醒來時,渾身冷汗淋灕,睡衣都已濕透。
他不敢開燈。
甚至不敢翻身弄出一點聲響,生怕驚醒枕邊熟睡的吳悅萱。
只能一個人,睜著眼楮,在無邊的黑暗中默默承受。
承受那仿佛永無止境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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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受著自己的生機,正被那股陰寒一點一點蠶食殆盡的恐懼。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水,灑落在地板上。
映照著他蒼白而毫無血色的臉龐。
也照亮了他心中那濃得化不開的焦慮,以及對未來的深深茫然。
這樣的日子,他勉強支撐了兩天。
這天晚飯後,吳悅萱正在廚房里洗碗,水流嘩嘩作響。
林強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
從她身後,伸出雙臂,輕輕環抱住了她縴細的腰肢。
“萱萱。”
他把下巴輕輕抵在她的發頂,能聞到洗發水那熟悉的淡淡清香。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疲憊。
“我們……別回羊城了,好不好?”
“就在邕城發展吧。”
吳悅萱洗碗的動作猛地一頓。
她關掉水龍頭,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轉過身來。
仰頭看著他,眼神里充滿了明顯的驚訝和探究。
“怎麼突然說這個?”
“羊城不是機會更多嗎?你的公司,還有你的那些兄弟……”
“羊城……太累了。”林強微微避開了她審視的目光。
他感到一陣心虛,只能找了個看似合理的借口。
“這些年,咱們就像沒腳的鳥一樣,一直在外面漂著。”
“現在公司也算穩住了,我想……是時候停下來,過點安穩日子了。”
他頓了頓,聲音放緩,補充道︰“而且,邕城離我爸媽家近。”
“開車一個多小時就到了,坐動車更快。”
“以後,咱們可以經常回去看看他們二老。”他指的是自己在隔壁鎮上的父母。
吳悅萱沒有立刻回答。
她沉默著。
伸出手,用微涼的指尖,輕輕撫摸著他明顯消瘦下去的臉頰。
感受著他皮膚下那不太正常的溫度。
她的眼底深處,是揮之不去的擔憂,和一絲難以掩飾的疑慮。
“強子,你老實告訴我。”
“是不是在羊城遇到什麼難處了?”
“或者……你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別騙我。”
林強的心猛地一緊。
那一瞬間,他幾乎要控制不住,想將一切都和盤托出。
但他最終還是死死地忍住了。
他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輕輕搖了搖頭︰“瞎想什麼呢?”
“能有什麼事。”
“就是單純覺得累了,倦了,想換個生活環境。”
“想多陪陪你,陪陪爸媽,過點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安穩日子。”
他不敢告訴她真相。
不敢告訴她那詭異的“蠱毒”,那生死未卜的未來。
更不敢讓她知道,在羊城,很可能還有像甦卡達那樣的毒蛇,隱藏在暗處,隨時準備撲上來擇人而噬。
他只想在她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她,也為這個家,安排好一條相對安全的退路。
萬一……
萬一自己真的回不來了呢?這個念頭如同毒草般瘋長。
吳悅萱定定地看了他足足十幾秒。
似乎想從他那故作輕松的表情之下,捕捉到一絲隱藏的破綻。
但最終,她還是輕輕嘆了口氣。
點了點頭,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胸前。
“好,我听你的。”
“其實……我也挺喜歡邕城的。離家近,朋友多,生活節奏也慢,挺好。”
听到她答應了,林強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一半。
摟著她的手臂,不由自主地緊了緊。
第二天。
林強找了個“去見個老同學談點業務”的借口,獨自一人去了荷城市里。
他沒有去見什麼老同學。
而是找了個安靜的咖啡館,撥通了羊城那家一直合作的商業銀行客戶經理的電話。
他要處理掉自己個人名下的最後兩套辦公室。
那兩套辦公室位于市中心附近的核心地段寫字樓。
原本是安泰工程公司的資產。
但在之前為了填補聖耀御府項目的巨大資金窟窿,抵押給了銀行。
後來聖耀地產通過房產抵工程款的方式,過戶了14套住宅房產到安泰工程公司名下。
現在公司名下的14套房產已經全部抵押給了銀行。
隨著銀行貸款的逐步到位和項目的推進,公司現金流有所緩和。
這兩套位置最好、價值最高的辦公室的所有權,便通過一些操作,回到了他個人名下。
算是他最後的壓箱底資產。
現在,他要用一個財稅上很常見的操作手法︰以個人名義,將這兩套辦公室抵押給銀行,申請個人經營性貸款。
然後,再讓安泰公司以市場公允價,從他個人手里租賃這兩間辦公室,作為公司的辦公場地。
這樣一來,公司支付的租金,正好可以覆蓋他個人的銀行月供。
這個操作,既盤活了他的個人固定資產,獲得了一筆急需的現金流。
又沒有影響到安泰公司的正常運營和資產負債表,可謂一舉兩得。
銀行那邊效率很高。
畢竟是老客戶,而且抵押物是市中心核心地段的優質寫字樓,風險極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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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三百萬的貸款,很快就審批下來,打到了他的個人賬戶上。
拿到這筆錢後,林強沒有絲毫猶豫。
立刻將這筆錢,連同自己賬戶里之前剩下的所有積蓄,湊了個整數。
通過手機銀行,一次性,全部轉給了吳悅萱。
晚上回到家。
趁著岳父岳母在客廳看電視的間隙,他把吳悅萱拉到臥室。
將手機遞給她,讓她看轉賬成功的記錄。
“拿著。”他的語氣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堅決。
“這幾天在邕城看看房子,挑個好點的小區,買套大點的,裝修也弄好一點。”
“羊城那套,回頭找中介掛出去,先租掉。”
吳悅萱看著手機屏幕上那一長串驚人的數字,眼楮瞬間瞪得溜圓。
嘴巴也張成了“o”型,半天沒能合攏。
“這……這麼多錢?!”
“強子,你……你哪來這麼多錢?你是不是……”她的話語里充滿了震驚,以及一種隱隱的不安。
“拿著吧,密碼是你生日。”林強打斷她。
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輕松自然,甚至帶上了一點玩笑的意味。
“就當是我……提前支付的安家費。”
“以後啊,咱們這個家,可就全靠你了,我的管家婆。”
就在林強悄悄安排著這一切,仿佛在交代“後事”的同時。
遠在千里之外的羊城,安泰公司內部,也正發生著一些小小的波瀾。
梁嘯淵和劉善君,這兩個如今公司的頂梁柱。
拿著林強離開前交給他們的那份沉甸甸的股權協議,心里卻始終不是滋味。
總覺得像是揣著一塊燒紅的烙鐵,燙手得很。
林強一下子拿出公司21的股份,分給了跟著他一路打拼過來的核心兄弟。
他自己手里,只保留了30的控股權。
這份情誼,這份信任,重逾千斤。
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強哥身體明顯出了大狀況,正是最需要用錢、最需要好好休養的時候。
他們怎麼能心安理得地白拿這麼大的好處?
兩人私下踫了個頭,一合計,又立刻聯絡了其他幾個同樣分到股份的技術骨干和老兄弟。
大家你幾萬,他十幾萬,很快就湊了小一百萬出來。
雖然這筆錢,對于那21股權的實際價值來說,還差了100多萬。
但這已經是他們這幫糙漢子,目前能拿出來的、最實在的一份心意了。
梁嘯淵代表大家,給林強打來了電話。
“強哥。”電話那頭,梁嘯淵的聲音依舊爽朗,卻帶著一絲明顯的愧疚和堅決。
“你分的那些股份,兄弟們商量了,不能白拿!這不合規矩!”
“我們幾個,湊了點錢,不多,一百萬,你先拿著應急。”
“密碼還是老規矩,你懂的。”
“等公司以後賺錢了,這筆錢就當是咱們入股的本金,不夠的,我們給你打欠條,從以後分紅里慢慢扣!”
听著電話那頭,兄弟們七嘴八舌、卻無比真誠的話語。
林強只覺得一股滾燙的熱流從心底猛地涌起。
瞬間沖散了不少連日來積壓在心頭的陰寒和焦慮。
眼眶,竟然有些微微發熱。
他本想推辭,但知道這是兄弟們的一片赤誠心意。
如果硬要推回去,反而傷了這份難得的感情。
“行,錢我先收著。”他吸了吸鼻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听起來正常一些。
“就算我找兄弟們借的。”
“公司那邊,老梁,老劉,還有各位兄弟,就全拜托你們了。”
“放手去干,我相信你們!”
掛了電話,林強感到心里某個堅硬冰冷的角落,似乎被這股突如其來的暖意融化了。
家人的溫情陪伴,兄弟的鼎力支持。
像是一劑強效的鎮痛劑,又像是一針興奮劑。
讓他暫時忘卻了身體內部那冰冷的侵蝕。
也暫時驅散了籠罩在前路上的迷霧。
他甚至開始覺得,或許情況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糟糕?
也許去晉平,真的就能找到解決的辦法?
然而,命運似乎總喜歡在人剛剛看到一絲微弱曙光的時候,便迫不及待地潑上一盆冷水。
就在林強以為自己終于可以暫時喘口氣,在南平這個臨時的避風港里養精蓄銳,準備積攢力量前往晉平尋求一線生機的時候。
一個突兀的、來自羊城的陌生電話號碼,再次不合時宜地響起。
瞬間打破了他剛剛建立起來的短暫平靜。
電話接通。
那頭傳來了周驍野有些疲憊,卻依舊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的聲音。
“林強,我們可能找到張繼良他們的蹤跡了。”
林強的心,猛地往下一沉。
“他們一路往西南方向逃竄,動用了好幾撥人和交通工具,反偵察能力很強。”周驍野的聲音里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急促和凝重。
“根據我們最新的技術偵查和線索研判,他們極有可能已經進入了廣西和廣南交界的那片茫茫大山里!”
他頓了頓,加重了語氣。
“我們最後捕捉到他們關聯人員的一次通訊信號,就在你老家,南平縣附近的山區!”
“我們需要你的協助。”
“你是在那里長大的,對那一帶的地形肯定比我們熟悉。”
“我們需要你提供一切可能有關的信息,任何細節都可能幫我們鎖定他們的具體位置!”
林強握著手機的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指節泛白。
手臂上那道暗沉的傷疤處,陰寒刺骨的痛感仿佛受到了某種強烈的刺激,猛地加劇!
疼得他眼前陣陣發黑!
終究,還是躲不過嗎?
張繼良,張偉,還有那個如同鬼魅般、帶給他無盡痛苦的甦卡達……
這些亡命之徒,竟然陰差陽錯地逃到了他的家門口?!
逃到了他父母居住的縣城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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