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沉重的談話暫時劃上句號。
空氣里,殘留著壓抑,也混雜著一絲劫後余生的驚悸。
王宏癱坐在沙發上,眼神空洞,仿佛被瞬間抽干了所有精氣神。
王婉築緊緊挨著父親,小臉依舊蒼白,顯然,那深入骨髓的恐懼還未徹底散去。
林強瞥了一眼牆上的掛鐘,指針已悄然滑過中午。
他站起身,平靜的聲音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老王,婉築,快飯點了,都餓了吧?”
“我去叫點外賣送過來。”
王宏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雙手慌亂地擺動著。
“不不不!強哥!不用麻煩!真不用!”
“我們隨便弄點吃的就行,可別讓你破費了……”
他現在口袋比臉還干淨,哪里還好意思讓林強掏錢。這幾天,父女倆幾乎是靠著清水煮面條度日。
王婉築也怯生生地小聲附和︰“是啊,林叔叔,我們自己煮點面條就好了。”
林強看著父女倆那窘迫又強自鎮定的模樣,心頭微微一沉。他沒再多說,徑直走向廚房。
推開門,探頭往里一看。
隨即,他邁步走了進去,拉開了冰箱門。
里面幾乎空空如也。
幾個孤零零的雞蛋。
半顆已經有些蔫了的白菜。
一小塊凍得如同石塊的豬肉。
除此之外,只有些許散亂的調味品。
“隨便弄點?”
林強轉過身,目光落在王宏身上,語氣溫和,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都這個時候了,還隨便?”
“身體要是垮了,拿什麼跟那幫畜生耗下去?”
他利落地卷起襯衫袖子,露出結實的小臂。
“行了,老王,跟我還客氣什麼。”
“冰箱里這點東西,勉強能湊合一頓家常便飯。放心,餓不死人。”
王宏徹底愣住了,張著嘴,吶吶道︰“強哥,這……這怎麼好意思……”
林強已經開始動手了。動作麻利地拿出雞蛋、白菜,還有那塊硬邦邦的凍肉。刀工不算精湛,但勝在利落。
“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林強擰開水龍頭,一邊用流水沖刷著凍肉,試圖讓它快點回溫,一邊隨口說道。
“想當年,我和悅萱剛到羊城闖蕩,那才叫一個窮。”
“口袋里響叮當,一塊豆腐恨不得掰成三頓吃。”
“買菜都得趕早市,撿人家挑剩下的便宜菜。”
“可就算那樣,也得想辦法把飯菜弄得像樣點,吃飽了,才有力氣去拼。”
他的聲音很平淡,沒有刻意渲染什麼。卻自然流露出一種經歷過風雨,沉澱下來的踏實與堅韌。
王宏怔怔地看著林強。看著他在自家那狹窄、甚至有些油膩的廚房里忙碌著。洗菜,切菜,打雞蛋……動作熟練得不像一個公司老板,反而更像一個……常年操持家務的男人。
一股復雜難明的情緒在王宏心頭翻涌。有感激,有慚愧,更有一絲久違的、踏實的安心感。
沒過多久,廚房里便飄出了誘人的飯菜香氣。
番茄炒蛋的酸甜氣息。
清炒白菜的爽脆味道。
還有用僅剩的肉末爆炒出的醬香。
這些家常的味道,仿佛帶著某種魔力,瞬間驅散了籠罩在屋內的不少陰霾。
“好了,開飯!”
林強端著兩個菜盤,外加一碗簡單的雞蛋湯,走了出來。
飯菜被穩穩地放在那張不大的舊餐桌上。
米飯,是電飯鍋里剩下的冷飯,被他細心地加熱過了。
“快,婉築,嘗嘗叔叔的手藝怎麼樣。”林強招呼著,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
王婉築看著桌上熱氣騰騰、色澤家常的飯菜,肚子不爭氣地“咕嚕”叫了一聲。臉頰瞬間泛起紅暈。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小塊裹著濃郁湯汁的番茄炒蛋,送進嘴里。
“唔……好吃!”
女孩兒的眼楮瞬間亮了起來,驚喜地脫口而出。
酸甜恰到好處,雞蛋滑嫩鮮香,帶著剛出鍋的熱乎氣,熨帖著她備受驚嚇的腸胃。
這一口下去,仿佛連心頭的恐懼都被沖淡了幾分。
她忍不住又夾了一筷子,然後低下頭,大口地扒拉起碗里的米飯。
看著林強忙前忙後的身影,那沉穩可靠的模樣,與記憶中那些凶神惡煞的催收人員形成了無比鮮明的對比。
王婉築的心湖里,對這位“林叔叔”的好感與依賴,如同投入石子的漣漪,一圈圈悄然蕩漾開來。這個男人,不僅有本事,還這麼體貼……
王宏看著女兒狼吞虎咽的樣子,眼眶控制不住地有些發熱。他默默端起碗,大口吃著飯菜,滋味復雜,百感交集。
一頓簡單的午飯,在一種近乎溫馨的沉默中結束了。
林強沒讓王宏動手,自己麻利地收拾了碗筷,簡單沖洗了一下。
然後,他重新坐回沙發上,臉上的溫和漸漸斂去,神情再次變得嚴肅。
“老王,吃飽了,咱們說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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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強目光沉靜地看著王宏。
“關于那個張偉,還有那個所謂的清河普惠。”
“你把你最近掌握的所有情況,能想起來的,都詳細跟我說一遍。”
“他最近一次聯系你是什麼時候?都說了些什麼?”
“有沒有提到過其他人?或者他們的頭目?比如那個什麼…刀疤臉的?”
“他們的辦公地點,你還記得具體在什麼位置嗎?哪怕只是大概。”
“平時他們都是怎麼催收的?除了上門威脅,還有沒有別的手段?比如往你手機發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強問得非常細致,每一個問題都直指核心。他需要盡可能多的信息,拼湊出這群鬣狗的全貌,才能精準地找到他們的軟肋。
王宏定了定神,努力回憶著那些不堪回首的片段。將自己所知道的,所經歷的,一五一十地,毫無保留地告訴了林強。
張偉那囂張跋扈的嘴臉,那句“老子上面有人”的口頭禪。
清河普惠那個藏在城北老舊寫字樓七樓,連個正經招牌都沒有的簡陋辦公室的大概方位。
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沒日沒夜的騷擾電話和恐嚇短信,甚至還有偽造的法院傳票圖片。
還有之前被堵門、被潑油漆、被撒冥幣的屈辱經歷。王宏還想起,有一次張偉帶人上門,旁邊似乎跟著一個臉上帶疤的狠角色,眼神凶得像要吃人,但沒怎麼說話。
林強靜靜地听著,眼神銳利,偶爾輕輕點頭,將每一個關鍵信息牢牢刻印在腦海里。
等王宏艱難地說完,林強從隨身攜帶的包里,取出一張黑色沒有標志的卡。
卡片被放在茶幾上,輕輕推到王宏面前。
“老王,這里有十萬塊現金。”
“你只需要去街對面那家掛著‘高價回收名煙名酒’牌子的店,把卡給老板,報我的名字就行,他會把錢給你。”
王宏如同被火燙到一般,猛地縮回手,連連擺手,臉漲得通紅。
“不行!不行!強哥!你的錢我怎麼能要!這絕對不行!我不能再拖累你了!”
“你先听我說完。”
林強伸出手,穩穩地按住了王宏想要推回卡的手,語氣沉穩有力,不容置疑。
“這筆錢,是昨天聖耀的張長康總,提前預支給我的一部分工程款。”
“他說是讓我先用來應急,處理一些眼下最要緊的事情。”
“你這次被逼到這個地步,陷入這種絕境,很大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為聖耀項目暴雷,我沒能按時把材料款結給你,導致你資金周轉不過來,才讓張偉這幫人渣鑽了空子。”
林強的目光坦誠而堅定。“所以,這十萬塊,你必須收下!”
“這不單是借給你,也算是我……先還你的一部分材料款。”
“更重要的,是給你和婉築眼下的應急生活費。人是鐵飯是鋼,先吃飽穿暖,把基本生活穩住,把身體養好。”
“記住,無論什麼時候,人活著才有希望!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林強的態度斬釘截鐵,理由更是合情合理,堵死了王宏所有拒絕的可能。
王宏看著那張薄薄的黑色卡片,仿佛有千斤重。眼淚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他嘴唇劇烈地哆嗦著,哽咽了半晌,才從喉嚨里擠出一句沙啞的話。
“強哥……我……我謝謝你……我老王這輩子……”
“別說這些沒用的。”林強伸手,用力拍了拍他還在微微顫抖的肩膀。“我們是朋友,也是合作多年的伙伴。”
“你的事,現在就是我的事。”
他站起身,準備告辭。
走到門口時,林強又停下腳步,回過頭,目光落在依舊有些惴惴不安的王宏和王婉築臉上,沉聲補充道︰“還有,為了以防萬一,防止張偉那幫狗東西賊心不死,再上門來找你們麻煩。”
“我會安排兩個信得過的人過來。”
“是我工地上帶出來的老鄉,以前在老家也練過幾手,身手還不錯,人絕對靠譜。”
“他們不會進屋打擾你們的正常生活,就在這小區附近守著。”
“一旦發現有可疑的人靠近,或者張偉那伙人再敢來鬧事,他們會第一時間處理。”
“你或者婉築,要是察覺到任何不對勁,也可以立刻聯系他們。”
“或者,直接給我打電話。”
林強從口袋里掏出紙筆,迅速寫下兩個電話號碼,遞給了王宏。
這周密而果斷的安排,像一劑強心針,瞬間注入王宏幾乎崩潰的心房。他看著林強挺拔而可靠的背影,那顆被恐懼和絕望填滿的心,終于感到了一絲堅實的暖意和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強哥……大恩不言謝!”王宏的聲音帶著無法抑制的哽咽。
“行了,老王,挺直腰桿,別垮了!”林強最後叮囑了一句。“照顧好婉築,剩下的交給我。”
說完,他拉開門,走了出去。
走廊的燈光依舊昏暗,將他挺拔的身影拉長。門關上的那一刻,林強臉上殘余的溫和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肅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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