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面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他甚至還沒有踫到門板，里面的人就已經知道了他的到來。
這份感知力
他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推開了門。
房間內的景象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
沒有堆積如山的文件，沒有復雜的儀器，甚至連一張像樣的戰術地圖都沒有。
整個房間布置得像是一個普通的單身公寓，干淨，整潔，甚至還有些溫馨。
陸鳴正坐在一張舒適的沙發上，手里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正笑眯眯地看著他。
那表情，就像是在等待一個許久未見的老朋友，而不是一個深夜到訪的下屬。
“王面隊長，這麼晚了還不休息，是今天的訓練量不夠，想找我加練嗎？”陸鳴的語氣帶著他一貫的揶揄。
王面關上門，走到陸鳴面前，沉默著，沒有立刻開口。
他在組織語言。
他想過很多種開場白，想過要如何委婉地，又不失尊嚴地提出自己的請求。
但當他真正站在這里，面對著陸鳴那雙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楮時，他發現所有準備好的說辭，都顯得那麼蒼白無力。
陸鳴也不催促，只是自顧自地喝著茶，房間里一時間只剩下茶杯與桌面踫撞的輕微聲響。
終于，王面深吸了一口氣。
他放棄了所有迂回的措辭，選擇了一種最直接，也最真誠的方式。
他對著陸鳴，微微低下頭。
“陸鳴總教官。”
他的聲音，沙啞，卻異常堅定。
“我想要一把刀。”
“一把斬魄刀。”
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王面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了，但同時，一種前所未有的輕松感也涌了上來。
他抬起頭，目光灼灼地直視著陸鳴，等待著對方的宣判。
陸鳴放下了茶杯，臉上的笑容不變。
他似乎對王面的請求沒有絲毫意外。
“哦？”
他只是輕輕地挑了挑眉。
“為什麼？”
陸鳴靠在沙發上，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饒有興致地問道。
“你想要一把斬魄刀，是為了什麼？”
“是為了向葛力姆喬復仇，找回今天丟掉的面子？”
“還是單純地，為了追求更強大的力量，滿足自己的野心？”
“亦或是為了更好地保護那些，你認為需要保護的人？”
他的每一個問題，都像是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析著王面內心最深處的動機。
王面沉默了。
他看著陸鳴的眼楮，那里面沒有嘲諷，沒有審視，只有一片純粹的平靜。
他知道，自己的回答，將決定一切。
他想起了白天，葛力姆喬歸刃後那無可匹敵的姿態。
想起了自己引以為傲的黑刀弋鳶，在那狂暴的力量下寸寸碎裂。
想起了林七夜和安卿魚，那兩個年輕的後輩，在絕境中爆發出那般璀璨的光芒。
也想起了自己作為神明代理人，所背負的沉重宿命。
許久。
他緩緩開口，聲音里帶著一絲自嘲。
“都有。”
他沒有否認。
“我承認，我輸給葛力姆喬，很不甘心。我想要贏回來，用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
“我也承認，我渴望力量。見識了斬魄刀那超越常理的威力之後，任何一個武者，都不可能不為之動心。”
他的目光，變得深邃而悠遠。
“但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今天，當葛力姆喬的‘豹王之爪’揮向那些新兵的時候，我沖了上去。”
“可我知道，我擋不住。我甚至連延緩它一秒都做不到。在那股力量面前，我這個假面小隊的隊長，這個所謂的前輩，和那些新兵一樣，渺小得可笑。”
“我不想再體驗那種無力感了。”
“我的黑刀弋鳶碎了，或許，這正是一個契機。一個讓我放棄過去，去擁抱全新道路的契機。”
“我需要一把新的刀，一把足以讓我守護住身後之人的刀。”
王面說完，便不再言語。
他將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毫無保留地展現在了陸鳴面前。
是生是死，是得到還是失去，都由對方來決定。
房間里再次陷入了寂靜。
陸鳴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已經收斂了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王面從未見過的，深沉的思索。
良久。
陸鳴才重新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
“一把足以守護身後之人的刀嗎？”
他輕聲重復了一句，像是在問王面，又像是在問自己。
“很好的覺悟。”
他抬起眼，看向王面。
“但是，王面，你真的準備好了嗎？”
“斬魄刀，並非單純的武器。它是你靈魂的延伸，是你內心本質的具象化。”
“得到它，就意味著你要毫無保留地，去面對最真實的自己。你的強大，你的軟弱，你的光明，你的黑暗所有的一切，都將被它映照出來。”
“你，準備好面對自己的靈魂了嗎？”
陸鳴的話，像一顆石子投入王面心湖，激起層層漣漪。
面對自己的靈魂？
王面咀嚼著這幾個字，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
他的一生，都在戰斗與守護中度過。
作為時間之神克洛諾斯的代理人，他獲得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力量，但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他的容貌在時光的侵蝕下變得蒼老，他的壽命在一次次撥動時間之弦中不斷流逝。
他背負著沉重的宿命，行走在時間的夾縫里。
他以為，自己早已看透了一切，早已對自己的內心了如指掌。
但此刻，被陸鳴這麼一問，他卻有些不確定了。
自己的靈魂，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是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穩重，溫柔，充滿了守護的意志？
還是在那份沉穩之下，隱藏著因無盡犧牲而產生的疲憊與悲傷？
亦或是在那悲傷的更深處，還埋藏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這不公命運的怨懟？
他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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