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範舟又收到了表妹趙小月的微信轟炸，被他用應付父母的那套說辭糊弄過去。
當時趙小月在看到他的消息後沉默了許久，對方正在輸入的提示一次次顯示又消失。
最後發來一句︰“這件事一定為你們保密。晚安老哥！”
範舟知道自己的借口妹妹未必會信。
不過打小一塊玩，兄妹關系很好，這方面的默契還是有的。
無論信或不信，其他事情自己聯想，彼此心照不宣。
相比這些，他更擔心的依然是游戲里提及的失熵癥。
那是面對未知的擔憂。
腦子里不斷徘徊著下午流螢跟他的保證，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又是擔憂又是覺得自己關心則亂杞人憂天。
不知過去多久才在疲憊中渾渾噩噩睡去。
睡著後他做了很多夢，夢中很混亂，似在星海遨游，似在築夢邊境的天台。
那場天台上的告白，與白日夢酒店少女被貫穿的場景反反復復的在夢中循環，還摻雜著這一個多月來流螢輕柔的笑容。
“快起床啦懶豬~”
熟悉的呼喚在耳邊響起，範舟捂著腦袋睜開眼。
可愛的少女蹲在床邊，眨巴著眼楮望著他。
見他醒來，流螢嘻嘻一笑，溫柔地說︰
“早餐準備好啦，給你熬了粥，還出去買了包子，肉餡的哦~”
怔怔看著流螢夢幻般的眸子好幾秒，盯到少女撅起小嘴再次催促，範舟才長呼一口氣，擦去額頭上的冷汗，露出自嘲的笑容。
“還好是夢……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都是昨天看劇情害的。”
依舊如過去經歷的每一天，平平淡淡，如家一般。
用過早餐，溫婉的少女依然如往常那樣照料窗台的花草，掃去桌角的污垢。
然後沏上一壺清香的花茶坐到他身邊安靜讀書。
他也依然如往常那樣，在思索時牽起她的手，在沐浴後為她仔細打理頭發。
晚上一起做晚飯，深夜互道一聲晚安。
直到——
“晚安……”
一天的工作忙完，範舟轉身想回房里入睡時，可流螢那一聲晚安卻突然變得縹緲，尾聲支離破碎。
範舟心里咯 一聲，猝然回頭，似有閃電驟然落在心口，驚惶迅速在臉上擴散。
靜靜佇立在他面前的少女不知何時如消散的沙緩緩消散。
範舟慌忙撲了過去，試圖拉住她的手，卻只握住一捧飄散的螢光。
螢光飄散，空寂的走廊剎那只剩他孤單一人。
“流螢！”
範舟猛地從床上坐起。
茫然四顧，自夢中殘留的驚愕與恐懼的情緒中緩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自己身處何方。
我在睡覺？
剛才那些是夢？
範舟稍稍回憶下最後的夢，再顧不得其他，踉踉蹌蹌地下床推門來到流螢的房門前。
停在門口屈指想要敲門卻又停下，心底突然冒出不敢面對的畏懼情緒。
萬一……
吱 ——
思緒還未展開，屋門開啟，屋內的燈光與影子一同在範舟身上。
穿著粉色寬松睡衣的嬌俏少女出現在面前。
時間已經很晚，睡眠少的姑娘也已經睡下，直到剛才被範舟的驚呼驚醒，連忙爬起來想去看看。
此時見到範舟就在門口，流螢松了口氣，揉著惺忪睡眼迷迷糊糊地問︰
“唔，範舟你還沒睡，我剛才听見……”
話還沒有說完，突然被範舟一把抱進懷中。
流螢被他摟在懷里，一下呆住︰“誒？”
隨後，懵懵的少女就听到範舟語無倫次的在她耳邊說︰
“我，我夢見你消失了……
夢里你就跟平時一樣早起，做飯，澆花，看書，睡前我還幫你吹了頭發，可是……”
範舟將懷里的女孩抱得更緊，聲音都在微微顫抖︰
“可是在說晚安的時候，你就像……
就像沙子那樣突然……我，我很擔心如果……”
流螢听著這些凌亂的敘述，手臂下意識抬起反摟住他︰“是做噩夢了嗎？”
手指剛接觸範舟的脊背就觸踫到一片濕潤。
睡衣已經被冷汗打濕。
原來他還在為自己擔心。
連初見那天都在冷靜應對的他，一天之內卻因為她兩次方寸大亂。
當意識到這一點，那顆本就柔軟少女心徹底化作柔柔春水。
他真的很在意自己。
流螢稍稍踮腳，將下巴擱在男人堅實的肩頭，將自己揉進他寬闊的懷抱。
手掌溫柔地輕撫著他的後背，就像過去他始終照顧自己那般︰
“別怕別怕，只是噩夢啦。
你看，現在你正抱著小流螢，小流螢也在抱著你，大家好端端的站在這里不是嗎？”
真真切切感受到懷里女孩的溫度，範舟才慢慢回神，松開流螢，看向她的雙眸︰
“所以剛才是夢，現在不是夢，你真的沒事？”
“唉~”流螢無奈地鼓了鼓臉蛋，又自己舉起雙手啪嘰一下把鼓起的臉蛋摁扁，一把抓住範舟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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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啦，如果還不信那我證明給你看。”
範舟被流螢拉進房間，一起坐到床上。
隨後就見以可愛的鴨子坐姿勢坐在床上的少女捧起他的雙手，放到自己滑嫩的臉頰上，眨眼賣萌︰
“你再仔細摸摸看是不是在做夢？”
範舟意識還處于夢境與現實的凌亂狀態，當感受到流螢臉頰的溫度，下意識捧起她的臉蛋揉了兩下。
這邊刮下小鼻子，那只手踫踫嘴唇，再捏捏精致的小耳垂。
動作小心翼翼，輕柔到了極致，仿佛生怕稍一用力就如夢中那般隨風消散。
少女肌膚嬌嫩，薄唇柔軟，耳垂微燙。
真實的不能再真實，也沒有消散，他的確不是在做夢，流螢也真的好端端的坐在自己面前。
流螢被摸得俏臉通紅，捂著臉蛋稍稍後退，忍著心中羞意，屈起腿又把小腳丫輕輕伸向範舟，聲音羞到顫抖︰“再，再試試……”
這個壞壞的家伙平時就惦記著這些……
唔，可瞧他眼楮里都是血絲，她也好心疼他因為自己擔心的模樣。
要好好安慰他才行。
範舟又下意識捏住白皙精致的裸足。
流螢捧著滾燙的臉蛋，結結巴巴地說︰
“看，看叭，我會害羞，肌膚對，唔，對任何觸踫都很敏感！
以前在戰場上受輕傷都，都沒有現在敏感，所以根本沒事啦，嚶！”
少女漲紅臉蛋摁住範舟的手︰“不，不要撓腳心！”
範舟收回偷偷撓腳心的手指，又仔細打量她害羞的臉蛋，不確定道︰“看起來好像確實沒事？”
流螢羞紅著臉拍了他一下。
算了，看在他確實是在擔心自己的份上……
掀開被捂熱乎的被窩鑽進去，流螢拉了拉範舟的胳膊示意他也坐進來。
漸漸從噩夢與憂慮中回神的範舟看著這張狹窄的單人床，擔憂退去，轉而居然有點害羞︰
“要我在這睡？”
流螢歪頭，沖他眨眨眼︰“對呀，你不想嘛？而且你穿這麼少不會冷嘛？”
範舟這才感覺到真的好冷。
而且剛才下床匆忙居然只穿了一只拖鞋。
夜里暖氣片溫度本就低不少，加上睡覺時穿的衣服很薄，這會身上腳上冷的不行。
忙哆哆嗦嗦地鑽進充滿少女芳香的被窩。
毛茸茸的厚毛毯與早被流螢捂熱的床鋪一下驅逐了身上寒意，連同心中的憂慮也一並消散。
單人床很狹窄，鑽進被窩後流螢溫暖的身子就緊挨著他。
薄薄的睡衣無法阻止彼此感受對方身上的溫度。
氛圍有些旖旎，但剛自噩夢驚醒的範舟此刻卻生不出任何曖昧心思，只覺得很踏實。
床上只有一副枕頭，範舟躺進被窩取暖時便枕在了枕頭一角，一半腦袋懸空在外面，為流螢留下足夠空間。
範舟覺得這樣躺不舒服，提議︰“要不我先回房間把我的枕頭拿過來？”
“外面冷呢，你身體又不像我，一冷一暖著涼了怎麼辦？馬上過年可不能生病。”
流螢搖了搖頭，也側身縮回被窩，掖了掖毛毯，將冷氣阻擋在外面。
可本就不大的毛毯裹嚴實，枕頭也不大，這下兩人真的緊緊貼在一起。
感受到肌膚隔著睡衣接觸的觸感，少女瓷白的臉蛋又泛起紅潤。
可偏頭見範舟眸中不像最初那樣擔憂，慢慢回到她熟悉的溫柔模樣。
心里居然也生出一種與範舟相似的心境。
很踏實，安寧，反倒慢慢不再害羞。
手臂被少女溫柔包裹著，範舟偏頭看看縮在枕頭另一角的流螢︰“枕頭好像睡不開啊？”
雖然這張單人床摟在一起確實睡得開，可枕頭又不大，大家躺著都不舒服。
流螢沖他眨巴眨巴眼︰“那我摟著你睡好不好？”
範舟愣了下，還沒反應過來，就感到緊貼著他的少女伸出縴細的手臂，將他溫柔地抱進懷里。
耳邊傳來流螢溫熱的吐息︰
“吶，現在我抱著你，無論你會夢到什麼，只要一睜開眼就可以看到我。這樣就不會擔心我消失了吧？”
範舟枕著少女縴弱的肩頭，怔然凝望少女近在咫尺的精致面容。
距離如此之近，比當初在父母家那次還要接近。
少女似晨曦似薄暮的雙眸眼波盈盈，訴盡溫柔。
就是……
範舟尷尬的想撓撓頭，結果發現手臂被裹緊的被子限制住，只得繼續尷尬道︰
“可是這個動作是不是反了？不應該是你枕在我肩上嗎？”
流螢歪頭︰“誒？有什麼區別嗎？”
溫溫柔柔賢惠妻子的模樣一下被憨憨替代。
“而且壓久了你的肩膀會麻吧？但是我沒事呀~”
格拉默老兵還在有理有據的分析。<。
雖然你身體強度確實比我高，但外型到底還是柔柔弱弱的樣子。
而且肌膚明明軟乎乎，簡直是軟的不能再軟的軟妹子。
自己一個大男人小鳥依人般依偎在這樣的軟妹子懷里，畫風是不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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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此以往夫綱何在！
“好啦~今天听我的，乖乖躺好。”
流螢學著範舟以前的樣子，溫柔的撫平他睡得凌亂的頭發︰
“是不是還需要流螢姐姐給你講睡前故事？”
範舟一下想起當初流螢幫她念稿時，自己為了營造氛圍的搞怪模樣，忍不住露出笑容。
行吧，小鳥依人就小鳥依人。
自己作為一個柔弱的普通地球青年，依偎在久經沙場的格拉默老兵懷里也很正常吧？
“那就這樣睡！”
當範舟在心中把身份換成被溫柔的戰士姐姐摟在懷里溫柔寬慰，心里的負擔突然就沒有了。
並且覺得這種姿勢還真挺舒服。
香香柔軟，真好！
“好啦好啦，快睡叭，都三點多了。”
流螢扯了扯範舟的臉，從被窩中伸出手臂，用遙控器關上頭頂的燈，只留下床頭一盞燈光昏黃的小夜燈。
範舟和流螢同時偏頭看向窗外。
臨近除夕，窗外無月，隱現繁星。
燈光暗淡，便覺夜色靜謐亦淒清。
溫暖的毛毯將兩人緊緊包裹，與彼此的心跳與呼吸一同帶來濃濃的安全感。
明明小男女各懷情意，可此時緊緊相擁心中卻只有寧靜。
仿佛只要他她在身邊，就已是世上最美好的幸福。
不，或許也不止有寧靜。
範舟收回目光，額頭貼到少女頸窩與鎖骨間。
這里能清晰听到她的心跳。
怦怦——
怦怦—
沒有害羞地如小鹿亂撞，心跳也很溫柔。
男人溫熱的呼吸吐在脖頸細膩的肌膚上，有點癢。流螢輕敲他的後背︰“癢啦~”
範舟從流螢懷里脫離，自昏黃燈光與幽幽夜色中，迎上那雙比夜空還美麗的眸子。
流螢也安靜回望。
似有陣陣漣漪自心湖漾開，範舟如此，流螢也如此。
此時心弦顫動無關乎欲，只在于情。
範舟回憶起今天自己緊張的模樣，自嘲笑笑，語氣悵然︰
“你知道嗎流螢，當我听到‘失熵癥’的時候，當我經歷那個夢的時候。
我都不知道如果哪一天醒來你不在了，以後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我甚至不敢想象那樣的生活……”
如果不是在意極了身旁的女孩，一向穩重的他這一天又怎會兩次如此失態？
故事里愛情總是歷經磨難才終修成正果。
可他絕不想那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
能跟流螢平平安安度過平凡一生就是最大的滿足。
“我知道的，你真的很在意我。”
流螢湊過小腦袋，用額頭輕輕踫了下範舟的額頭。
俏臉浮現一抹淺笑︰“可我也是呀，大傻瓜。”
額頭一觸即分，暖色的燈光落在她的臉上，格外溫柔。
你我皆是如此，始終都將對方放在心上。
也已經慢慢習慣對方存在的生活，大家早已離不開彼此。
無須分說，心意自明。
彼此依偎的小男女對視，剛才偏開目光，又同時輕笑。
範舟抬手輕輕在她絕美的臉頰上捏了捏︰“你也是小傻瓜，憨憨的，還是我抱著你睡吧。”
流螢哼哼兩聲，才不想听他的︰“哼哼~今天流螢姐姐抱著你睡，不許反抗~”
一向穩重但又愛欺負人的範老師難得有慌張的一回。
莫名有種身份對調的感覺呢？
可憐的小流螢都被他欺負好久了，難得的機會當然不能輕易放過。
伸手重新把範舟摟進懷中，流螢看了看牆上的鐘表，“呀”的驚呼一聲︰
“四點了！明天你還要繼續直播商單呢，快睡覺，我給你哼搖籃曲。”
“好好好，晚安~”範舟拗不過她，倚在柔軟的少女懷中，閉上眼楮。
忙碌了一天加上此前心懷憂慮，當心神安寧，身心俱疲之下，困意涌來，範舟漸入夢鄉。
這次沒有噩夢。
少女的哼唱輕柔婉轉，今日的夜色很溫柔，夢也很溫柔。
等到範舟漸漸呼吸均勻，流螢停下哼唱。
看著範舟安靜的睡顏，湊近嘴唇，在他額頭落下輕輕一吻。
這好像是她的第二個吻。
兩次他都不知道呢。
小開心地偷笑下，流螢也閉上眸子，在靜謐的夜晚，與範舟擠在小小的單人床上相擁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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