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會在病房召開。
    面對鏡頭,鄭嶼臉色極差,語氣生硬,嗓音怪異,不復之前那般清朗。
    “這次事故不是故意傷害,只是一次異常的精神力失控,江和玉是...無意的,他也賠償了足額的星幣,我不會再追究他的責任。”
    接下來的聲明由鄭家主以鄭嶼精神不濟為由,代為發表。
    看到新聞的埃普麗爾這才狠狠的松了口氣,總算能相信江和玉說很快會回來的話。
    生活還要繼續,他回歸到了緊張的學習節奏中。
    那次新聞在同學間大範圍傳播,江和玉算是徹底打響了名聲,而埃普麗爾從頭到尾都被完好的保護了起來。
    江和玉的罪行由故意傷害轉為精神力失控,大概很快能恢復自由,大家關注的焦點被另一件大事所替代。
    安努退學了。
    埃普麗爾從沒有想過,那個和他共同作為新生,從剛進入第一軍校就在和他明里暗里較勁,不知道揚言多少次會超過他成為年級第一的萬年老二,竟然會有這樣慘淡的收場。
    一個變異竹節蟲,在沒有種族優勢的情況下,能在第一軍校獲得這樣的成績,他付出的努力絕對不少。
    可就在臨近畢業,馬上要開始報名軍團選拔的節骨眼上,他退學了。
    太突然,毫無預兆。
    關于安努的流言滿天飛,有的說他殘廢了,有的說他有了好歸宿不需要再進軍團,有的說他就是單純不想念了,總之,他再也沒有來過學校,連退學手續都是雄主來替他辦的。
    埃普麗爾在走廊短暫的和那個雄蟲擦肩而過,他听著那雄蟲‘學費不退’‘住宿費也不給退’發著諸如此類的埋怨,漸漸遠去,只覺得無比心寒。
    門口公告欄上,安努的證件照被撕了下去,原來的第三頂替了他的位置,直到現在,埃普麗爾才有實感,他真的失去了一個強勁的對手。
    已經過去一周了,庭審涉及雄蟲並沒有公開,江和玉的消息少得可憐。
    埃普麗爾每天放學都要繞路跑一趟拘留所,問問審查進度如何,再問問江和玉什麼時候才能被放出來。
    他一直沒有得到一個準確的答復,也一直沒有收到江和玉給他發的任何內容。
    光腦很安靜,最後一條消息停留在一周前出事的那天晚上,江和玉發給他的「你在哪?」
    放學鈴響起,埃普麗爾提著背包,有氣無力的向外挪蹭。
    剛走到校門外,埃普麗爾就被撞了個趔趄,他剛想氣憤地看看是誰走路不長眼,抬頭就瞧見了那個消瘦的身影,戴著個帽子,帽檐壓的很低,掩住了上半張臉。
    那身影很快向前走去,埃普麗爾雖然詫異,但還是跟了上去。
    他們轉來轉去,總算來到了一個相對僻靜的巷子里。
    “安努,你怎麼在這?”埃普麗爾聲音壓得很低,生怕被誰听見了。
    “埃普麗爾,我很快要離開這里,你能不能借我點星幣?”安努話說得很快,顴骨上還有沒散的淤青。
    他失去利用價值,失去家族的庇護,在費力逃出來後,無處求援,只能向一個不算熟絡的,曾經的對手求助。
    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江和玉對埃普麗爾很大方,至少目前為止是的,從埃普麗爾陸陸續續更換的名牌背包,名牌鞋子什麼的就能看出來。
    就連他綁頭發的小頭繩都是五位數的,埃普麗爾自己或許沒發覺,他從頭到腳都被江和玉打扮的光鮮亮麗,精致到了頭發絲,跟現在的安努相比,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埃普麗爾沒有絲毫遲疑,“好,我給你轉。”
    他在安努光禿禿的手腕上掃了一圈,“哦對對對,光腦不能帶,會被追蹤,這樣吧,我這里有和玉給過我的一張不記名的卡,里面還有不少星幣,你先拿著吧。”
    埃普麗爾什麼都不問,就把卡塞到了安努的手里,他像做賊一樣緊張兮兮的環顧四周,生怕有什麼雄保會的爪牙從四面八方跳出來,把他們當場拿下。
    他把安努向外推了推,“快跑吧。”
    安努攥著手心里薄薄的一張卡片,心里五味雜陳,“埃普麗爾,你真笨,你以後一定會被騙的。”
    埃普麗爾向前一步,又把他推了推,“你臨走還要損我嗎?再說不好听的你就把卡還我。”
    安努反復斟酌還是說出了口,“埃普麗爾,我再告訴你一件事,學府一號,別墅區1829,是江和玉的房產,我以前親眼看到他進去了,不像找朋友或者去做客的樣子,你知道這件事嗎?”
    埃普麗爾恍惚的像被當頭砸了一棒,他硬撐著含混的說道︰“我知道啊,我怎麼不知道!那邊離我家很近的...”
    “那就好。”安努眼楮亮晶晶的,盛滿了新生和希望的光,最後回頭望了他一眼。
    “我的這個名字不能再用了,如果你以後听到邊緣星系有關于杰克的什麼消息,那你就能放心了,這代表我成功逃到了那里。”
    “我從沒這麼高興過,真心的,埃普麗爾,我根本就不想和你爭,再見了!我的朋友!”
    安努離開了,埃普麗爾久久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都已經欺騙過自己很多次了,這次也就稀里糊涂的糊弄過去,不好嗎?
    就當沒听見,不好嗎?
    就當什麼都不知道,不好嗎?
    他們都說你笨說你傻,那你就這麼一直傻下去,不好嗎?
    干嘛非要得個鮮血淋灕的真相呢?
    光腦沒電了,發出一陣細微的震動後,自動關閉。
    主星很少下雨,但現在突然下起了連綿的細雨,季節不對,時間不對,雨滴啪嗒啪嗒的砸到埃普麗爾的臉上。
    他把光腦從手腕上摘了下來,狠狠地一腳踩過,光腦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最後四分五裂的躺在了地上。
    埃普麗爾抬腳離開了小巷子,腳步不是前往拘留所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