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睿縣長接過方案，只是匆匆掃了一眼，便抬起頭，神色溫和又帶著幾分歉意，開口說道︰“曉陽啊，我覺得這個方案整體框架是可以的。不過呢，剛才我向王江濤書記匯報了去臨安考察的事兒，王書記听了也非常感興趣，決定跟咱們一塊兒過去。所以，這份方案還得修改調整一下。”
李曉陽听聞，心中頓時像被潑了一盆冷水，失望之情在心底蔓延開來。但近一年在體制內的歷練，讓他迅速調整好了情緒，臉上依舊掛著謙遜的笑容，連忙說道︰“好的，王縣長，我這就回去修改。”
王睿縣長擺了擺手，略顯疲憊地說道︰“曉陽啊，不用那麼著急了。你把這個方案給縣委辦送過去吧，讓他們來定最終方案。”
李曉陽微微一愣，旋即問道︰“那我到縣委辦找誰呢？”
王睿縣長揉了揉太陽穴，揮了揮手，說道︰“我也不太清楚，你看著辦吧。我現在有點累了。”
李曉陽無奈，只好退出王睿縣長的辦公室。他捧著方案，腳步沉重地朝著縣委辦走去。來到縣委辦所在的五樓，他站在走廊上，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從何處入手。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眼前，正是縣委辦的牛志杰。
牛志杰看到李曉陽，臉上立刻綻放出熱情的笑容，主動上前打招呼︰“喲，曉陽，李主任，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
李曉陽正愁無處尋門徑，看到牛志杰，就像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絲曙光，趕忙說道︰“志杰啊，可算踫到你了。我這是奉王縣長的指示，來送一份去臨安考察的方案，可我不知道該交給誰。”
牛志杰伸手接過方案，拍著胸脯大包大攬地說道︰“行，交給我就行了，你就別操心了。”
牛志杰原本是唐璐秋書記的生活秘書，後來唐璐秋因病離職，他便被安置在縣委辦綜合一股任股長。巧的是，這個崗位主要負責縣委主要領導的行程安排和文字材料工作，與李曉陽送來的這份方案的對接工作正好對口。
李曉陽見方案有了著落，心中松了一口氣，與牛志杰簡單寒暄幾句後，便下樓回到了政府辦。
然而，沒過多久，縣領導打算去臨安考察的消息就像長了翅膀一樣，在政府大樓里傳開了。
“上有天堂，下有甦杭”，對于西山這個貧困縣的干部們來說，能夠前往繁華的臨安考察，無疑是一件令人驚喜的事情。
一時間，許多人都心動不已，開始四處打听去臨安考察的相關細節。李曉陽听聞這些議論，心中暗自一笑，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他心想，這個考察人員名單最初可是自己起草的，自己為此次考察方案費了這麼多心思，那考察的人員里邊肯定有自己。
僅僅過了兩天，政府大樓的日常節奏看似有條不紊，李曉陽卻在自己辦公室里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緊張氣息。他正對著電腦整理文件，隔壁王睿縣長辦公室傳來的聲音，讓他手中的鼠標停在了半空。那是王睿縣長的聲音，帶著明顯的怒氣，在平日里沉穩的語調中，此刻卻如尖銳的刺，劃破了空氣。
“李平原，你看看這事兒成什麼樣子了！縣委好幾個常委都吵著要去臨安參觀考察，參觀考察？哼，依我看，他們純粹是打著考察的幌子去旅游！他們既不分管經濟，又和電子商務毫無關聯，去那兒湊什麼熱鬧！” 王睿縣長的聲音透過牆壁，雖有些模糊，但那憤怒的情緒卻清晰可感。
李曉陽微微皺眉，不自覺地站起身，靠近了與縣長辦公室相鄰的那面牆，試圖听清更多。緊接著，李平原那稍顯緩和的聲音傳了過來︰“王縣長，您先消消氣。人家畢竟是常委，在常委會上都握有投票權，真要想去，咱們也不好攔著呀，去就去唄。” 李平原的語氣帶著幾分無奈與勸慰，似乎在努力平息縣長的怒火。
“去就去？說得輕松！他們愛去可以，可別指望花咱們政府辦的錢！所有考察費用都要從咱們這兒出，你當政府的錢是大風刮來的？你有那麼多錢填這個窟窿嗎？” 王睿縣長的音量愈發高了，情緒也更加激動。
片刻沉默後，李平原那帶著不以為然的聲音再次響起︰“哎，王縣長，不就是多幾個領導嘛，能花多少錢呀。” 他的語氣中，似乎對這筆費用並不太在意。
“多少錢？你可別小瞧了！幾十萬呢，都快 50 萬了！這可不是個小數目！” 王睿縣長幾乎是吼了出來，聲音里滿是不可置信與惱火。
隨後，辦公室里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李曉陽只能隱隱約約听到一些模糊的話語。但過了一會兒，李平原那略顯驚訝的聲音又清晰起來︰“這 50 萬確實太多了，不該都由政府辦一家承擔，所有參加的領導理應各自承擔一部分費用才是。”
“哼！” 王睿縣長冷哼一聲，語氣里滿是不悅，“既然咱們這次是想引進項目，爭取常委們的支持，卻還要人家自掏腰包負責考察經費，你覺得他們會滿意嗎？人家不滿意，這項目還能順利通過嗎？咱們這不是自討苦吃、自討沒趣嗎？”
李曉陽在自己辦公室里，听著隔壁傳來的這些斷斷續續、隱隱約約的對話，心中暗自覺得好笑。他輕輕搖頭，心想這些縣領導的做法實在是有些難看。好好的一次去臨安考察電子商務的機會，怎麼就被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常委攪和成這樣了呢？
又過了兩天，整個政府大樓都在悄悄議論著那份即將確定的臨安考察名單。終于，名單公布了，李曉陽滿心期待地拿到名單，然而，僅僅掃了一眼，他便如遭雷擊，整個人都愣住了。
名單的開頭，便是縣委書記、縣長、縣委專職副書記、常務副縣長，緊接著是縣委辦主任、組織部長、宣傳部長、統戰部長，整整八個縣委常委赫然在列。而在這些常委之後，是為他們服務的各部委的正職、副職以及秘書們。
李曉陽的目光急切地在名單上搜尋著，當他把近四十人的名單全部看完後，臉上滿是不可置信。他怎麼也找不到自己以及電商中心、電商辦任何一個人的名字。
李曉陽甚至開始懷疑，這份名單根本就不是去考察電子商務的，倒像是一份精心安排的旅游名單。
帶著滿心的疑惑與不甘，李曉陽趕忙去找李平原再次確認。當李平原明確告訴他，這確實就是去臨安考察電子商務的最終名單時，李曉陽只覺一陣無力，站在原地，久久回不過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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