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烈日傾瀉著駭人的熱浪,訓練場的土地被烤得發燙。
短暫一個小時休息,大多數人剛因極度疲憊而陷入昏睡,身體各處的劇痛還未得到絲毫緩解。
“嗶——嗶嗶——!!”
尖銳急促的集合哨聲毫無預兆地撕裂了沉悶的空氣,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每個人的神經末梢。
一瞬間,地上那些癱倒的身影猛地一顫。
沒有猶豫,沒有抱怨,甚至沒有思考的時間。
強烈的紀律性和殘存的意志力驅動著他們。
只見一個個身影掙扎著、顫抖著從地上爬起。
他們咬著牙,臉色煞白,冷汗瞬間浸透剛被體溫烘得半干的作訓服。
但最終,所有人都在規定時間內,踉蹌著站成了隊列,盡管身體搖搖晃晃,眼神卻死死盯著前方。
黑狼像一座鐵塔般矗立在隊列前,目光掃過這群勉強站立的士兵,沒有絲毫動容。
他大手一揮,指向旁邊堆放的粗長原木。
“每人扛一根木頭,重量25公斤,跳進泥潭!五百個深蹲!現在!”
命令簡短而殘酷。
還沒等他們適應肩上的重量,更大的沖擊來了。
“噗通!”“噗通!”……
巨大的高壓水槍猛然噴出狂暴的水柱,狠狠撞在他們身上。
根本不是自己跳下去,而是被這巨大的力量直接沖撞、掀翻,狼狽不堪地栽進下方渾濁粘稠的泥潭里!
泥漿瞬間四濺,冰冷的觸感和巨大的沖擊力讓人窒息。
還沒等他們站穩,高壓水柱再次毫不留情地迎面沖來!
“呃啊!”
“咳!咳咳!”
慘叫聲和嗆咳聲瞬間響起。
強大的水壓像無形的巨拳,不斷砸在臉上、胸口,試圖將他們再次按進泥里。
許多人根本站不穩,被沖得東倒西歪,泥漿灌入口鼻,窒息感撲面而來。
“起來!廢物!才剛開始就倒下了?!”黑狼的咆哮在水聲和慘叫聲中格外清晰。
他們只能拼命用腳底在滑膩的潭底尋找支點。
依靠腰腹和殘存的力量,對抗著水流的沖擊,踉蹌著,一次又一次地從泥漿中掙扎著爬起來。
肩膀被粗糙的原木磨得生疼,手臂因持續對抗而酸軟顫抖。
泥漿糊滿了全身,只剩下眼楮勉強睜開,透出痛苦卻不肯屈服的光。
女兵所在的泥潭同樣遭遇著高壓水柱的洗禮。
她們人數更少,顯得更加艱難。
原木的重量幾乎要將她們縴細的肩膀壓垮。
水柱沖來時,她們如同暴風雨中的蘆葦,劇烈搖晃,卻死死咬著牙,互相用眼神鼓勵著。
“堅持住!”葉子男的聲音嘶啞卻堅定,在混亂中傳遞著一絲力量。
她們每一個動作都耗費著巨大的力氣,呼吸急促而混亂,臉色蒼白,但眼神里卻燃燒著不屈的火焰。
然而,就在她們拼盡全力適應了水壓和重量,勉強做了不到二十個深蹲時,異樣的感覺出現了。
冰涼的、滑膩的、蜿蜒的觸感,突然貼上了她們浸泡在泥水中的小腿、腰際,甚至手臂。
“啊——!什麼東西?!”一個女兵率先尖叫起來,聲音充滿了驚恐。
“蛇!又是蛇!泥里有蛇!”
另一個女兵觸電般彈跳起來,卻因為水壓和原木的重心不穩,差點再次栽倒。
“他媽的,怎麼又是蛇,沒完沒了了。”
“這教官上輩子是挖了蛇的祖宗嗎,啊••••不要過來,滾開。”
“救命!好多!它們在我腿上!”
恐慌像瘟疫一樣瞬間在女兵泥潭中炸開!
她們這才發現,渾濁的泥水里,竟然混入了數條扭曲滑動的蛇!
雖然無毒,但那冰冷滑膩的觸感和形態,瞬間擊潰了不少人的心理防線。
“媽呀!!”
有女兵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本能地猛地扔掉了肩上的原木。
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在水里胡亂撲騰、上竄下跳,只想遠離那可怕的生物。
“不許動!”
龍小五冰冷的厲喝如同鞭子抽過全場,“現在只是在泥潭里看到幾條無毒的蛇就慌成這樣?”
“如果這是在敵後潛伏,你身邊爬過一條蛇,你是不是也要跳起來尖叫?”
“敵人會給你一槍!還會因為你暴露整個團隊!”
“想當特種兵,就必須克服一切恐懼,否則你上了戰場,也是送給敵人的活靶子。”
“克服不了的,自己走上來退出。”
他的話語殘酷而真實,像冰水澆在頭頂。
女兵們瞬間僵住,大部分人都紅著眼眶,強忍著極致的恐懼和尖叫的沖動,身體劇烈顫抖,卻不敢再大幅度動彈。
淚水混著泥漿從她們臉上滑落。
相鄰泥潭的男兵們也听到了那邊的動靜和龍小五的話,一個個面露震驚。
“我靠……往女兵那邊放蛇?玩得太大了吧?”一個男兵壓低聲音,難以置信地嘀咕。
“這……有點過分了,她們哪受得了這個?”另一個男兵一邊對抗著水壓,一邊忍不住小聲附和,語氣里帶著一絲不平。
“媽的,看著都 人……”但他們也只敢極小聲地交流。
目光快速交換一下,誰也不敢大聲提出異議,只能繼續埋頭苦熬,同時暗自慶幸自己這邊暫時還沒有“加料”。
然而,理解戰場法則是一回事,克服根植于本能的生理性恐懼是另一回事。
“我……我不行了……對不起……”一個女兵崩潰大哭,聲音破碎不堪。
“我受不了這個……我退出……”她無法想象那些東西在她身上爬行的感覺。
“我也退出……對不起……”另一個女兵同樣淚流滿面,顫抖著舉起了手。
“……退出。”
接連五個女兵,顫抖著,流著淚,艱難地拖著癱軟的身體,一步步挪出了泥潭。
她們可以忍受身體的極限痛苦,卻無法戰勝這種根植于本能的、針對性的恐懼。
而龍小五說得對,這恰恰是敵後作戰可能遇到的現實,無法克服,就意味在特種兵這條路上絕緣了。
唐豆嚇得臉色慘白如紙,牙齒咯咯作響,身體僵直得像根木頭,眼看也要崩潰。
“豆子!別動!看著我!”
葉子男的聲音傳來,雖然也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
“不要看它們!專心做你的深蹲!調整呼吸!你不動,它們就不會主動攻擊你!相信我!”
其他勉強留下的女兵也紛紛效仿葉子男,努力無視身上的恐怖觸感。
將全部注意力集中到對抗水壓和完成動作上,用意志力強行壓制生理的恐懼。
奇妙的是,當她們逐漸停止劇烈動作,那些蛇似乎也失去了興趣。
緩緩從她們身上游開,扭動著,竟然朝著相鄰的男兵泥潭爬了過去。
“我靠!什麼東西過來了?”
“蛇!蛇怎麼跑我們這邊來了?!”
“教官玩真的啊?!”
男兵們看到幾條青黑色的蛇滑入泥水,朝著他們游來,也都嚇了一跳,紛紛驚呼。
雖然男性的恐懼感普遍低于女性,但這種突如其來的生物依舊讓他們頭皮發麻,有幾個膽小的也嚇得哇哇叫,下意識想躲。
“叫什麼叫!”黑狼的怒罵立刻到來,“大老爺們兒幾條無毒的蛇就把你們嚇尿了?
“看看人家女兵!剛才嚇成那樣現在都扛住了!你們連娘們都不如嗎?!丟人!”
這話像耳光一樣抽在男兵臉上。
羞愧瞬間取代了恐懼。他們咬緊牙關,看著對面泥潭里雖然臉色蒼白卻依舊在堅持的女兵,一股不服輸的勁頭涌了上來。
“媽的……拼了!”
“不能讓她們看扁了!”
“就當是泥鰍!怕個球!”
男兵們低吼著給自己和同伴打氣,強行壓下心里的不適,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到深蹲上。
漸漸地,極度的疲勞和持續的水壓沖擊佔據了主導,肌肉的灼燒感和肺部的窒息感讓他們無暇他顧。
那些蛇在他們身邊游弋,甚至偶爾纏繞上手臂、脖頸,只要沒有攻擊行為。
他們竟也麻木地習慣了,愛咋滴咋滴吧。
五百個深蹲,在高壓水槍和“與蛇共舞”的雙重折磨下,變得無比漫長。
每一次蹲起都如同榨干身體最後一絲潛能。
不斷有人因為力竭或無法承受壓力而選擇退出,被教官拉出泥潭。
當最後一個人完成第五百個深蹲,幾乎所有人都是直接癱軟在泥漿里,連手指都不想動彈。
然而,折磨並未結束。
“起來!誰讓你們休息了?!”龍小五的聲音如同惡魔的低語,“五百個俯臥撐!現在開始!”
絕望的氣息彌漫開來。
但沒有人反抗,殘存的意志驅動著他們再次從泥漿中撐起顫抖的身體,在泥水里艱難地標準地做著俯臥撐。
水柱依舊無情地沖擊著,每一次下壓,臉都要埋入渾濁的泥水中,每一次撐起,都要對抗水流巨大的壓力。
又有人在這個過程中崩潰退出。
當最後的命令結束時,兩個泥潭里只剩下癱倒的身影,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的泥人,連呼吸都帶著無盡的疲憊。
泥水微微蕩漾,映照著夕陽,和里面橫七豎八、一動不動的人體。
男兵,淘汰二十人。
女兵,淘汰十人。
龍小五也在第一天,對這些人的身體素質有了大概的了解。
這一天尚未結束,殘酷的選拔已經顯露出它真正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