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廳地下三層的應急燈在暴雨聲中忽明忽暗，陸明川的皮鞋踩過積灰的樓梯，每一步都激起細微的回響。手機屏幕映著甦晴被綁的實時畫面，背景里山水畫的墨色在紅外鏡頭下顯露出熒光紋路——那是用隱形藥水繪制的資金流向圖，江河脈絡間標注著無數海外賬戶代碼。
“陸隊，小心！”甦晴的尖叫刺破揚聲器。走廊盡頭的陰影里，三個戴著兜帽的男人突然沖出，電擊器的藍光在黑暗中劃出弧線。陸明川側身滾進消防通道，子彈擦著耳際擊穿安全出口標識，碎屑飛濺間他瞥見為首者手腕上的刺青——半朵墨梅，與父親筆記本上的圖案完全一致。
槍聲驚動了整棟建築的警報系統，紅色警示燈開始旋轉。陸明川摸出周正國給的翡翠戒指，對準牆面山水畫的熒光脈絡比對，當戒面坐標與江心小島重合時，听見石壁內部傳來齒輪轉動的輕響。暗門在腳邊緩緩開啟，露出向下延伸的金屬階梯，潮濕的風裹挾著陳年紙頁的霉味撲面而來。
地下室比想象中寬敞，二十排鐵架上整齊碼放著編號檔案盒，最前排標著“sdc001”的盒子敞開著，里面是父親的警員證、沾血的調查報告，以及一張泛黃的合影——局長年輕時搭著父親肩膀，身後是振遠建築奠基儀式的背景板。陸明川的手指在玻璃展櫃上凝住，櫃底墊著的，正是自己十歲生日與父親的合照，相框邊緣有被撬開過的痕跡。
“很驚訝？”局長的聲音從頭頂的廣播里傳來，電梯井燈光亮起，老人拄著拐杖緩步走出，西裝內袋露出半截雪茄盒，“你父親當年以為自己在查貪腐，卻不知道觸踫到了更上層的利益網。那輛肇事車不過是枚棋子，真正的棋手......”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牆上的山水畫，“在畫里。”
陸明川的手悄悄按向腰間的錄音筆，卻發現口袋早已被割開。局長輕笑一聲，晃了晃手中的遙控器︰“地下室所有信號都被屏蔽了，包括你藏在鞋墊里的微型錄音筆。”他抬手示意，兩個保鏢從陰影里走出，押著臉色蒼白的甦晴走進檔案室。
“看看這個。”局長打開投影儀，牆面浮現出動態的資金流動圖，江河化作數據流，江心小島位置閃爍著“sdc總部”的字樣，“市政廳每一塊磚都是洗錢網絡的節點，而那幅山水畫，不過是給你們這些棋子看的謎面。”他指向甦晴身後的保險櫃，“里面有你想要的真相，不過要拿，得用籌碼換。”
保險櫃密碼盤轉動的聲音像極了父親臨終前心電圖的波動。當陸明川輸入父親的忌日，櫃門應聲而開，最上層放著的不是證據，而是母親的病歷單——癌癥晚期，治療費用來自某個匿名海外賬戶。甦晴倒吸一口涼氣，陸明川卻覺得指尖發麻，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每次接近真相，母親的治療費就會準時到賬。
“人總是要吃飯的，明川。”局長給自己點了支雪茄，煙霧在監控鏡頭前散開，“sdc需要警界的白手套，而你們需要錢。當年你父親不肯做，所以他成了墜樓的‘貪警’；現在你有機會做個聰明人。”他推過一份文件，首頁印著“特別調查組副組長任命書”，落款處蓋著省廳大印。
甦晴被松開的瞬間，陸明川注意到她袖口露出的齒痕——那是她約定的求救信號。他指尖輕叩保險櫃邊緣，三長兩短，這是父親教過的摩斯密碼。牆面突然傳來細微的震動，遠處隱約有警笛聲穿透屏蔽層。局長的臉色一變，轉頭看向監控屏，只見周正國帶著一隊荷槍實彈的特警沖進市政廳花園。
“你以為周正國是sdc的人？”陸明川抓起父親的調查報告，金屬環扣在掌心留下紅痕，“他是省廳安插的雙面間諜，而你——”他扯下局長西裝上的翡翠胸針，里面嵌著的微型攝像頭正在運轉，“才是那個該被釘在證據牆上的人。”
暴雨在此時達到頂峰，地下室頂部傳來玻璃破碎的聲響。一束強光刺破黑暗，特警隊的索降繩垂落下來，周正國的聲音通過擴音器傳來︰“陸明川，帶證人上來！”局長的拐杖重重砸在地面，暗門突然開啟，幾個黑衣人拖著裝滿賬本的箱子沖進來，卻在看見特警標志時呆立當場——箱子上的墨梅標記，與他們袖口的刺青完全吻合。
甦晴趁機扯掉綁繩，將藏在頭發里的u盤插進電腦——那是從調查組檔案室火場搶救出的殘余數據。當sdc高層名單隨著進度條緩緩浮現，陸明川看見局長的名字赫然在列，而名單第一位的“r.”，頭像處是一朵正在融化的墨梅動圖。
“你們以為抓住我就能終結sdc？”局長突然劇烈咳嗽，雪茄掉在地上燃起小火苗，“水喉永遠在流水，只是換個管道而已。”他指向牆上的山水畫，江河交匯處的熒光突然全部熄滅，“那些賬戶早就轉移了，就像你父親的死，不過是鏡花水月......”
話未說完，地下室突然劇烈震動，牆面滲出渾濁的河水——暴雨引發的城市內澇，正從地基裂縫倒灌進來。陸明川拽著甦晴沖向索降繩，轉身時看見局長坐在檔案堆里，用父親的警員證點燃了雪茄，火苗照亮他眼角的淚痣——與王振遠視頻里兜帽男的特征分毫不差。
“明川！”周正國在上方大喊，洪水已經漫過腳踝。陸明川最後看了眼正在下沉的地下室，父親的調查報告在水中攤開，紙頁上的字跡遇水顯形，露出一串新的坐標。當他抓住索降繩的瞬間，听見水下傳來保險櫃關閉的輕響，仿佛某個時代的齒輪終于停止轉動。
暴雨依舊在下，市政廳廣場的積水潭里，陸明川看著自己的倒影與父親的面容重疊。甦晴遞來濕毛巾，他摸出浸透的翡翠戒指，戒面里隱約映出“1998.07.15”——那是sdc成立的日期，也是父親開始調查的起點。遠處，救護車的警笛聲與消防車的轟鳴交織，而他知道，真正的戰爭，才剛剛從這潭被攪渾的水里，露出冰山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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