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在城市鋼筋森林間織就灰黑色的網，陸明川的警車如利箭刺破雨幕，後視鏡里那輛黑色帕薩特時隱時現，像條吐著信子的毒蛇。車載電台突然爆響電流雜音，電子合成音裹著刺啦聲鑽進耳膜︰“陸警官對水廠的‘禮物’還滿意嗎？下一站，該拆穿畫里的秘密了。”
導航界面詭異地自動跳轉，地圖上東山別墅區17號的標記紅得刺目，宛如傷口滲血。當輪胎碾過別墅區鐵門時，陸明川注意到門柱上的浮雕——梅蘭竹菊的紋路與市政廳那幅山水畫的筆觸如出一轍。雨刷器劈開雨簾的瞬間，他瞥見二樓窗口晃過的兜帽人影，手中握著的電擊器藍光微閃，與視頻里電擊王振遠的型號分毫不差。
地下室的鐵鎖被液壓剪剪開時，腐銹味混著漂白粉氣息撲面而來。十二面監控屏在黑暗中次第亮起，畫面覆蓋了市政廳走廊、特別調查組辦公室，甚至局長的私人會客廳。陸明川的目光被其中一個分屏牢牢抓住——局長正對著保險櫃輸入密碼，櫃門上的鎖芯紋路，竟與他從水廠帶回的鑰匙完美契合。
“陸隊果然聰明。”變聲器處理過的聲音從音響里溢出，地下室頂燈應聲亮起，照亮中央鐵架上的透明儲物箱。箱內整齊碼放著帶血的審訊記錄，最上層壓著張泛黃的報紙——五年前他父親車禍身亡的新聞，配圖里事故車輛的車牌號，赫然屬于王振遠名下的貿易公司。
手機在此時震動，甦晴的求救視頻再次彈出，倒計時只剩30秒。陸明川沖向車庫時，發現自己的警車輪胎已被扎破，而不遠處的陰影里，一輛黑色轎車緩緩駛來，車窗降下，副局長周正國晃了晃手中的翡翠戒指︰“上車吧，有些真相，該讓你知道了。”
轎車駛入地下車庫的瞬間，所有燈光突然熄滅。周正國摸出打火機，火苗照亮他無名指上淡色戒痕︰“五年前你父親查到sdc洗錢網絡，卻在‘車禍’後被定性為貪腐跳樓。那幅山水畫里藏著他們的資金流向，而現在——”他突然按住陸明川的後頸，將他抵在車位編號“17b”的立柱前，“真正的棋盤，才剛剛展開。”
立柱表面的苔蘚下，隱約露出半幅山水紋路。陸明川指尖摸索到凹凸的刻痕，赫然是市政廳那幅畫的殘缺部分。當他將手機閃光燈照向天花板時，驚見管道陰影拼出完整的江河圖，某處江心小島的位置，用紅漆標著“sdc”三個字母。
“局長辦公室的保險櫃里，有你父親當年的調查報告。”周正國將翡翠戒指按在陸明川掌心，戒面內側刻著極小的坐標，“但現在他的人正在趕來，你得選——是去救甦晴，還是去拿證據？”遠處傳來密集的腳步聲，混著金屬踫撞聲。陸明川握緊戒指，指甲刺破掌心，血腥味在雨中散開。
當他沖向別墅區後門時，暴雨突然轉急，遠處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手機彈出新消息，是段加密錄音︰“sdc的‘水喉’從來不是一個人，而是整個系統。你以為特別調查組在查內鬼？不，他們在保護內鬼。”熟悉的檀香氣息突然飄來，他渾身血液瞬間凝固——這是局長身上的味道。
車庫監控死角處，停著輛沾滿泥漿的面包車，車斗里堆著幾個印有“振遠建築”字樣的鐵箱。陸明川撬開最底層的箱子，里面竟是成捆的加密賬本，每本封皮都畫著半朵墨梅——與他父親生前最愛用的筆記本一模一樣。此刻，箱子底部的電子鐘顯示︰0300，正是他父親當年“墜樓”的時刻。
暴雨砸在車頂，發出戰鼓般的轟鳴。陸明川摸出藏在鞋墊下的微型錄音筆，將周正國的話完整收錄。當他轉身時，瞥見後視鏡里自己的倒影——眼角細紋與父親車禍前的照片里如出一轍。而遠處別墅區的燈火中，某個窗口的人影舉起了槍，準星正對準他的眉心。
手機在褲兜震動，甦晴的視頻畫面突然清晰——她被綁在市政廳地下室的柱子上，背景牆正是那幅山水畫的完整版本。陸明川終于明白，所有的線索都是鏡像，sdc的老巢從來不在東山別墅區，而在他們眼皮底下的市政廳深處。當他按下局長電話的撥號鍵時，听筒里傳來的不是忙音，而是自己熟悉的警笛聲——那是局長的車載警報器。
引擎再次轟鳴，他調轉車頭沖向市政廳，雨刷器掃過的玻璃上，漸漸浮現出父親臨終前寄給他的明信片上的字跡︰“當你看見寒潭時，別忘了看水里的月亮。”而此刻，車窗外的積水潭里，路燈倒影碎成萬千銀片，宛如無數雙窺視的眼楮，正注視著他駛入這場二十年未散的迷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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