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長辦公室的門虛掩著,檀香混著煙草味從門縫里滲出。陳默站在門前,指腹反復摩挲著紙條上暈開的數字,直到听見里面傳來“進來”的命令,才發現掌心已沁出冷汗。
“坐。”局長陳天明靠在真皮椅上,指間夾著半支煙,煙灰簌簌落在燙金的文件上,“青河巷的案子,暫時停一停。”
陳默的後背猛地繃緊︰“李隊剛拿到林強的口供,夜市火場也發現了校徽殘片,現在正是追查——”
“我說停手。”陳天明突然提高聲音,煙灰缸被拍得震響,“你知道死者王小雨的父親是誰嗎?是市教委的督導主任!現在輿論已經盯上青河中學,再查下去,全市家長都會恐慌!”他探身過來,鏡片後的目光像淬了冰,“還有你昨晚見的那個男人,老刀的小舅子,今早被發現死在巷子里。”
陳默的太陽穴轟然作響。紙條邊緣在掌心硌出紅印,他忽然想起半小時前護士說“那位先生沒等你”,原來那時對方已經...
“把證物和筆錄交給小張,你明天去省廳參加培訓。”陳天明扔來份文件,封面上“臨時借調通知”幾個字刺得人眼花,“這是組織上的決定。”
走廊里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李建國的身影突然撞進視線。他手里攥著張打印紙,領帶還歪在胸前,看見陳默時眼中閃過復雜的光︰“青河中學的309教室,是化學實驗室。”他轉向陳天明,喉結重重滾動,“網安科恢復了部分監控,三個月前林強送貨那天,局長公子確實進過309。”
陳天明的煙頭在煙灰缸里迸出火星︰“老李,你當年緝毒傷了肺,現在腦子也被煙燻壞了?”他敲了敲桌上的相框,里面是陳天明和兒子的合照,少年穿著青河中學的校服,領口別著銀色校徽,“你女兒在青河當老師吧?要是學校被傳有毒販出入,家長們鬧起來——”
“所以就該讓王小雨的母親在病房里等死?讓林強的女兒失去父親?”李建國的聲音發顫,卻像刀刃出鞘,“二十年前咱們在戒毒所看見的那些孩子,你忘了他們抽搐時的樣子?”
陳默忽然想起宣傳板上模糊的字跡。此刻李建國的影子投在牆上,比任何時候都要高大,卻也比任何時候都要孤獨。他摸出證物袋里的校徽殘片,輕輕放在陳天明的辦公桌上︰“火場里找到的,和您兒子校服上的一樣。”
陳天明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相框里的少年笑得燦爛,和王小雨全家福上的笑容重疊在一起。陳默像塊浸了水的棉花堵住喉嚨,直到窗外傳來消防車的鳴笛,陳默才發現不知何時又下起了雨。
“去查吧。”陳天明忽然低聲說,手指劃過兒子的照片,“但別讓任何人知道是我允許的。”他摸出串鑰匙扔給李建國,“309實驗室的備用鑰匙,我當校董時留下的。”
青河中學的鐵門在午夜十二點打開。陳默握著鑰匙推開309教室的門,霉味混著化學藥劑的刺鼻氣息撲面而來。月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在積灰的地面上投下斑駁的條紋——直到手電筒光束掃過講台,照見地板上暗褐色的劃痕︰那是個歪扭的“3”,旁邊散落著幾顆褪色的“糖果”。
“小心!”小張突然按住他的肩膀。陳默這才發現講台抽屜半開著,里面躺著支注射器,針頭還掛著凝固的淡藍色液體——和王小雨胃里的毒品成分一模一樣。
窗外傳來野貓踩過鐵皮棚的聲響。李建國蹲在黑板前,用刀片刮下一層粉筆灰,底下露出用修正液寫的數字︰0415。那是王小雨的死亡日期。“他們在這里制毒。”他的聲音發悶,“用實驗室的器材,把搖頭丸做成糖果模樣,專門賣給學生。”
陳默的手機在褲兜震動,是法醫發來的短信︰“老刀小舅子的死因是氰化物中毒,死亡時間在今早七點——和局長找你談話的時間重疊。”他盯著屏幕,忽然听見小張倒吸冷氣的聲音。
小張舉著手機,屏幕上是剛剛收到的監控截圖︰今天凌晨,陳天明的兒子穿著連帽衫走進市局停車場,手里拎著個黑色塑料袋——和夜市貨場里出現的款式相同。
“砰——”
教室門突然被撞開。穿校服的少年站在門口,校服領口撕開,露出和林強同款的銀色戒指。陳默認出他是陳天明的兒子陳陽,三天前走訪時,這孩子曾在青河巷拐角沖他笑過,笑得像顆帶毒的糖果。
“你們不該來的。”陳陽晃了晃手里的打火機,汽油味從他腳邊的塑料桶里漫出來,“爸爸說只要燒了這里,就沒人知道‘彩虹糖’的配方。”他低頭看著掌心的戒指,聲音突然哽咽,“小羽死的時候,我就在巷尾看著...她抓著我的手說‘陽哥救我’,可我——”
李建國慢慢靠近,聲音像哄孩子般輕柔︰“叔叔知道你害怕,你媽媽走得早,爸爸又忙,所以才會听那些人的話...”話沒說完,陳陽突然點燃打火機,汽油在地面騰起火焰,瞬間吞沒了講台抽屜里的注射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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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陽!”陳默沖過去時,少年已被氣浪掀翻在地。火光照亮他手腕內側的刺青︰三個重疊的“3”,正是林強送貨單上的暗號。李建國抱住陳陽往外沖,小張舉著滅火器噴向火源,陳默則撲向即將被火焰吞噬的黑板——那里還留著沒燒完的0415,和深深淺淺的“309”。
救護車的藍光刺破雨幕時,陳默蹲在草坪上,看著證物袋里被燒剩的半片校徽。銀色的金屬邊緣還帶著余熱,像極了林強那枚磨發亮的婚戒。遠處,李建國正在給陳天明打電話,聲音低沉而堅定︰“老陳,該帶孩子去自首了。”
雨不知何時停了。陳默望向教學樓頂,晨曦正從雲層後漫出來,給“青河中學”四個大字鍍上金邊。他摸出匿名舉報信的信封,背面不知何時多了行小字︰“林強女兒的學費,是王小雨偷偷用獎學金墊的。”
喉嚨突然發緊。陳默想起那個躲在門後舉著獎狀的小姑娘,想起王小雨全家福上的笑容。原來早在他收到舉報信之前,就有兩個孩子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抗黑暗——一個用獎學金,一個用生命。
手機再次震動,是市局內網發來的新通知︰“經調查,青河巷監控刪除操作由信息科科長趙亮執行,該員已被控制。”陳默抬頭看見李建國正向他走來,晨光中,那人胸前的警號閃著微光,比任何時候都要清晰。
“去醫院吧。”李建國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小雨的母親醒了,說有樣東西要交給你。”
病房里,王小雨的母親握著陳默的手,將枚銀色校徽放在他掌心。那是從女兒遺物里找到的,背面刻著細小的字︰“給小羽的彩虹糖,要像她的笑容一樣甜。”
陳默忽然想起暴雨夜的審訊室,想起林強說“他們說只要送三次貨”時的眼神。原來所有的抉擇,早在孩子們天真的信任里埋下了伏筆。他握緊校徽,金屬的稜角硌著掌心,卻像握住了穿透陰影的光。
窗外,第一縷陽光終于躍上教學樓頂。那些在暴雨夜掙扎的靈魂,那些在黎明前顫抖的抉擇,終將在陽光里顯露出真相的輪廓——或許來得很慢,但終究,沒有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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