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開口道︰“分家這事，自家人沒辦法關起門來分吧。”
“得通過族老。”
“找村委支書。”
“這樣家才能分的干淨利落。”
還有人喊道︰“不止呢，還要找娘舅來。”
在他們這里，娘舅地位很特殊，算是公證人，有很大的權利，也就是鄭家情況特殊，母親早就過世，和娘舅那邊的聯系也比較少。
但請來主持分家，反而是好事。
鄭家族老看著鄭歡和鄭坤倆兄弟這幅狗樣子，也是直搖頭，然後就看到黑仔，鄭大強的三兒子一向沒什麼存在感。
今天這場鬧劇，他也沒怎麼吭聲。
族老說道︰“你們兩個混賬東西閉嘴，听听老三怎麼說。”
大家都看向黑仔。
黑仔深吸了一口氣，看了眼沈文，才說道︰“我也想分家！”
三兒子都要分家。
屋里躺著的鄭大強，本來是撐著身子半坐著，听到黑仔這麼說，就像是被抽掉了脊梁骨，“轟”的一聲倒在床上。
這個家，算是徹底散了。
村里人議論的聲音也漸漸變大。
“是該分家。”
“鄭坤打牌賭錢，是個混賬東西。”
“鄭歡這個當大哥的，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可不是，鄭歡和鄭坤當哥的，不是人，欺負黑仔。”
“主要還是鄭大強一碗水端不平，太偏心了。”
“黑仔夠可憐的，生下來就沒吃過媽的奶，還是在這種環境下長大，遭了老罪了。”
“是啊。”
“分家了好。”
“要我說，這個家早該分了。”
“你看看黑仔瘦的跟猴一樣，可想而知在這家過的什麼糟爛日子。”
村里人都為黑仔打包不平。
黑仔听著，雖然這些年他早就習慣了，但如今看大家都為他說話，心里的委屈還是不由得涌上來。
他眼眶紅了。
沈文遞給他一根煙。
黑仔默默低頭抽煙。
有姓鄭的人走來，和鄭家族老商量。
族老進屋。
看鄭大強躺在床上，嘆口氣︰“大強啊，你怎麼想？”
鄭大強沒了心氣，說道︰“我能怎麼想。”
“鄭歡和鄭坤也就算了。”
“黑仔居然也這麼不懂事，他是一點也不懂我的苦心。”
“我不是要苛待他。”
“他還小。”
“等他要結婚的時候，我老了，沒辦法幫襯他，能靠誰，只能靠他兩個哥哥啊。”
鄭家族老听鄭大強這麼說，氣不打一處來。
“你糊涂！”
“我糊涂？”鄭大強不服氣︰“我這都是為了老三考慮。”
“這些年我又當爹又當媽的容易嗎？”
“都不懂事，都不能理解我。”
鄭家族老搖頭︰“和你說不清，你還是想想這家，要不要分吧。”
鄭大強沉默了好一會，說道︰“分……分吧。”
族老點點頭，兄弟三人鬧成這樣，不分也不成了。
可分家。
也不是說分就能分的。
該怎麼分，才是重頭戲。
鄭大強這個樣子，顯然是沒辦法主持，得另外找人，族老從屋里出來，讓還在互掐的鄭歡和鄭坤停下，說道︰“阿帥，你去請娘舅到家里商議。”
“我去找支書。”
“今天晚了。”
“明天來給你們分家。”
黑仔點點頭。
鄭歡和鄭坤也沒二話。
都鬧到這個份上，只能分家了。
這哥倆算計著，怎麼能在分家的時候多撈點。
……
沒了熱鬧可看。
村里人三三兩兩議論著散開。
沈文把車子借給黑仔，讓他騎著車去請娘舅，讓黑仔好好把握，鄭家族老讓他去請，就是想讓他佔得先機。
黑仔點頭，他會好好和娘舅說。
沈文回到家里。
已經快天黑。
這一天。
是有夠忙的。
沈老三沒去鄭家湊熱鬧，吃飯的時候，听沈文說鄭大強家發生的事情，也是一陣唏噓，說道︰“大強這人拎不清。”
“分了家也好。”
“那你得盯著點，別讓黑仔受屈。”
沈文點點頭。
……
第二天一早。
黑仔來找他。
說約好了中午來家里。
沈文到的鄭家的時候，看人還不少，鄭家本房親堂，娘舅，姨娘都來了。
連蚌也在。
分家還算順利。
鄭家本來也沒多少資產，鄭大強已經給鄭歡另外起了新房，等結了婚就搬過去住，所以，新房是鄭歡的。
現在的老宅是鄭坤的。
黑仔這邊分出去，村里要批宅基地。
當然這宅基地也不是免費給黑仔的，需要花錢買下來。
沈文找來老文，在連蚌的見證下，鄭大強幫黑仔買了宅基地。
接著就是田地。
他們這邊田地不多，家家戶戶就那麼點，按照規矩，就是平分，鄭大強沒有留養老田。
關鍵是養老。
鄭歡和鄭坤都想要爭著給鄭大強養老。
他們也不是那麼好心，鄭大強現在能干活，再干個二十年不成問題，誰和他住一起，自然也能得到幫襯。
黑仔說道︰“新房子我自己建，不用爸幫襯。”
“這養老，我就不和鄭歡和鄭坤爭了。”
分了家。
也沒什麼情分。
他連一聲哥都懶得喊了，但鄭大強再怎麼苛待他，也是生他養大的人，這一聲爸，還是該喊的。
鄭大強︰“老三。”
黑仔說道︰“該有的義務我還是會盡，以後要是生老病死什麼的，咱三個還是平攤。”
“娘舅，我就這麼要求。”
娘舅點點頭，和堂親商量，點點頭應承下來。
鄭坤和鄭歡也沒二話。
最後。
鄭大強和鄭坤住在了一起。
立了“分家書”，紅紙黑子，娘舅簽字，連蚌蓋了村委公章。
鄭家三兄弟的家，就算是分了。
村里人都說黑仔傻，不知道多爭取點，就得了那麼一點田和一個宅基地，連塊磚頭都沒有，建房子娶媳婦，沒有人能幫襯。
這以後日子要難過了。
晚上。
黑仔招呼著喝酒。
一群人聚在阿青家里，喝到天亮。
黑仔很高興。
大家也都很為他而高興。
黑仔喝的大醉。
又哭又笑。
對于黑仔來說，看似只是得到了一個宅基地，實際上，卻是脫離苦海，從泥潭里走了出來，以後的人生，他可以為了他自己而活。
大家都陪著黑仔，沒人掃興的半路走人。
一群人，直到天亮才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