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雲海翻涌如怒濤，回程的專機在氣流中微微震顫。丁闕志將青瓷茶盞輕輕擱在骨瓷托盤上，杯沿騰起的白霧模糊了鏡片後的眸光。看著顧有為手中那本《臨南經濟發展報告》，他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杯壁凸起的纏枝紋——曾經在常委會上敢當面反駁自己的"刺頭"，如今成了欽點的省委副書記兼政法委書記，昨夜那輛掛著特殊牌照的紅旗轎車駛入雲錦山莊時，丁闕志就知道，臨南的天要變了。
"有為，恭喜。"話音落時，丁闕志听見自己牙關輕咬的聲響。他看著年輕人起身致謝時西裝下筆直的脊梁，想起三個月前被自己否決的政法改革方案，那時顧有為眼里的鋒芒，此刻竟成了劉正夯力保的"銳意"。喉間泛起一絲苦澀，他端起茶盞掩飾情緒——在那位新晉國務委員的布局里，自己苦心經營八年的根基，不過是需要被替換的舊齒輪。
當顧有為謙遜回應時，丁闕志目光掃過對方腕間低調的萬國表，對比自己表盤泛著冷光的百達翡麗，忽然意識到這場權力更迭里，自己早已輸了先機。"听說有為的秘書張萱，跟自家閨女一般親近？"話出口的瞬間，他看見顧有為的瞳孔微縮，這細微的破綻讓他緊繃的神經稍松——用孫女的婚事捆住對方親信，就算將來劉正夯勢力滔天，也能在顧有為身邊留根刺。
機艙突然劇烈顛簸，安全帶卡扣的撞擊聲驚得丁闕志指節發白。他望著舷窗外壓境的烏雲，想起劉正夯在中樞會議上那句"有為是臨南未來的脊梁"，此刻仍像重錘般砸在心頭。"有為啊，臨南的局面，可比你當區長時復雜得多。"他刻意放緩語調，蒼老的嗓音里裹著妥協與算計，就像將自己最後的政治籌碼，輕輕推到了顧有為面前。
舷窗外雲海翻涌如怒濤，回程的專機在氣流中微微震顫。丁闕志將青瓷茶盞輕輕擱在骨瓷托盤上，杯沿騰起的白霧模糊了鏡片後的眸光︰"有為啊，臨南的局面，可比你當區長時復雜得多。"他說話時轉動著茶盞，纏枝紋在指間流轉，看似隨意的提醒實則暗藏機鋒。
顧有為扣緊安全帶，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公文包的金屬搭扣。他當然听得出這話里的敲打與試探，余光瞥見丁闕志腕間泛著冷光的百達翡麗，忽然想起張萱整理的省屬企業改制報告中，某筆大額資金流向的異常批注。"全賴丁書記多年運籌帷幄，臨南才有如今的發展格局。"他將文件夾推至一旁，露出恰到好處的謙遜笑容，"張萱正在梳理全省政法隊伍建設方案，初稿完成後，還請您這位老領導把關。"
這話讓丁闕志端茶的動作凝滯半秒。顧有為用政法系統的核心工作作為擋箭牌，既委婉拒絕聯姻試探，又不著痕跡宣示新官上任的職權範圍。老書記鏡片後的眸光微閃，轉而笑道︰"听說景州港二期工程..." "已安排張萱對接省財政廳和審計組。"顧有為接過乘務員遞來的熱毛巾，擦拭指尖的動作行雲流水，"不過全省重點項目的資金監管體系，確實需要系統優化，下月初的財經委會議，還望丁書記多傳授經驗。"
機艙突然劇烈顛簸，頂燈在兩人臉上投下明滅不定的光影。丁闕志終于讀懂顧有為的回應——表面恭敬請教，實則將話題引向自己即將分管的領域，用工作對接消解私人層面的利益捆綁。這份綿里藏針的應對，倒有幾分劉正夯當年在常委會上以退為進的風範。
當專機平穩降落在臨南國際機場，舷梯緩緩展開。丁闕志率先起身，整理西裝的動作刻意放緩，余光觀察著顧有為收拾文件的姿態。後者將鋼筆插入筆套時發出清脆的" 嗒"聲，像某種隱晦的信號。走出艙門的瞬間，顧有為側身禮讓，微笑著說︰"丁書記先請。"語氣里的分寸感，恰似他腕間那枚低調的萬國表，不張揚卻精準掌控著每分每秒。
舷梯上的金屬扶手凝著細密水珠，丁闕志下台階時抬手緊了緊藏青色西裝領口，背對著顧有為說道︰"中組部明後天就會宣布你的履職命令，有為，這下真的是一個班子的同事了。"話音隨著潮濕的風散開，尾音被遠處停機坪直升機的螺旋槳轟鳴聲蓋過。
顧有為保持半步距離隨行，黑色警用皮鞋在積水的柏油路上踩出沉穩的聲響。省公安廳的黑色考斯特早已就位，車身側面的警徽在雨幕中泛著冷光。他伸手示意丁闕志先上車︰"丁書記請，省廳的車底盤做過特殊改裝，雨天行駛更穩當。"
考斯特緩緩駛出專用通道，車載電台里傳來若有若無的調度聲。丁闕志望著窗外雨幕中的城市輪廓，忽然開口︰"景州港二期的事，省交投那邊壓力不小。"顧有為從文件袋取出項目進度表︰"確實存在資金周轉問題，等我交接完公安廳工作，準備帶隊去現場辦公。還得請丁書記在協調省屬國企方面多指導。"這番表態既展現工作態度，又給足老領導面子。
車輛駛入省委專用車道時，顧有為的手機震動起來。張萱發來的信息顯示景州港項目最新進展，他快速瀏覽後鎖屏。"丁書記放心，我一定按照省委部署推進工作。"他看向車窗外省公安廳大樓的警徽，"現在還是公安廳長，安保方面的事，隨時听您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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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十點，顧有為站在省公安廳指揮中心，望著大屏上跳動的警情數據。他深知臨南的發展需要班子團結，打開工作筆記本，在扉頁寫下︰"尊重老同志，維護班子團結，穩步推進工作"。落地窗外，警用直升機的探照燈劃破雨幕，照亮這座城市的夜空。
臨南省委大禮堂穹頂的鎏金吊燈將會場照得亮如白晝，中組部干部局局長李銘遠展開鮮紅封皮的任命文件時，兩百余名干部的呼吸幾乎同時凝滯。"經中央研究決定︰任命顧有為同志為中共臨南省委委員、常委、副書記，同時任省委政法委員會書記；免去顧有為同志臨南省人民政府副省長職務；在新任公安廳廳長到崗前，繼續兼任省公安廳黨委書記、廳長、督察長。"
話音剛落，後排數位年輕干部手中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劃出歪斜的墨痕。省公安廳新晉處長周正國盯著顧有為肩頭閃爍的副總警督警餃，喉結上下滾動。張萱站在主席台側方，藏青色西裝套裙的胸牌映著燈光，"省委辦公廳綜合處副處長"的燙金字樣格外醒目——這是丁闕志在顧有為履新前一天，親自簽批的職級任命，無聲傳遞著微妙的示好信號。
李銘遠摘下老花鏡強調人事布局深意時，張萱注意到丁闕志端茶杯的手頓了頓。她想起昨夜收到任命文件時，顧有為在電話里那句"別辜負組織培養"，帶著慣有的嚴厲，卻藏不住語氣里的暖意。此刻看著台下年輕干部望向顧有為時炙熱的目光，她輕輕摩挲著口袋里刻有"萱"字的鋼筆，那是干爹送她的"工作用品"。
散場時，顧有為與中組部領導交談間隙，不著痕跡地向她頷首。張萱立刻上前遞上行程表，余光瞥見丁闕志若有所思的眼神——這場權力交接中的每個細節，都在無聲訴說著臨南政壇的新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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