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諾的意識在沉淪。
她听見有人在喊她名字——
“諾諾!”
“諾諾!”
是誰?
是凱撒嗎?
凱撒已經向他求婚,可諾諾總覺得還有時間——
諾諾想著等任務結束,等風平浪靜,等她能坦然地靠在他肩上說一句︰
“我累了。”
可現在……
自己就要死了嗎?
諾諾的意識,正被某種古老而冰冷的存在吞噬。
在這片無天無地的白色空間里,時間失去了意義。
這里沒有日夜,沒有饑餓,只有永恆的沉淪。
凱撒和芬格爾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
他們能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一絲絲抽走。
那“神”並未殺死他們,而是在豢養。
他們和列寧號上的龍胎一樣,成了祭品,成了為神只甦醒提供養料的薪柴。
諾諾的意識則墜入了更深的黑暗。
恍惚中,她看見自己化作白王。
銀白鱗甲如月光鑄就,頸項高昂,神聖不可直視。
龍血從鱗片下滲出,如熔化的紅寶石流淌。
她的“神諭”言靈如潮擴散,扭曲了龍族的心智,令黑王麾下的軍團倒戈相向,自相殘殺。
可下一瞬——
黑王降臨。
言靈“皇帝”的權能籠罩了整個戰場。
叛軍的靈魂在雙重言靈的碾壓下發出無聲的哀嚎。
黑王的巨爪扼住了她的咽喉,將她龐大的身軀提起。
“背叛者。”
那聲音里沒有憤怒,只有法則般的冰冷。
漆黑的虛無從黑王身上蔓延,侵蝕著白王那銀白的鱗甲。
所觸之處,光澤盡失,崩裂成灰。
“汝之血肉,將滋養新族。汝之靈魂,將永世煎熬。”
須臾之間,白王的六翼被斷,她的脊骨被抽,化為鎖鏈。
黑王將她死死釘在了那根擎天銅柱之上,投入無盡的冰海。
黑王以龍炎在冰面上刻下縱橫百里的十字,令極地洋流改道,將此地化為永恆的囚籠。
“處決之地”。
六個世紀後,黑王自天而降,以無上偉力將她徹底誅殺,連白王的骨骸都化為冰屑,再融于火山,抹消了她存在的一切痕跡。
黑王將賜予白王之力也盡數收回。
“冰海銅柱表”,成叛亂者的終章。
這是白王隕落的記憶,此刻,正要成為諾諾的記憶。
就在諾諾的意識即將被白王徹底吞噬的剎那——
“不!要!死!”
一聲暴喝,如驚雷炸入她的識海!
一股無形力量橫沖直撞,強行撕裂了白王意識的侵蝕。
她听見有人在喊她,
帶著點氣急敗壞的溫柔。
可那不是凱撒。
這聲音……陌生,又熟悉得讓她心顫。
她知道自己在夢中,可她醒不來。
諾諾的夢境,瞬間切換。
她回到了人間。
回到了一間冰冷的醫院。
她看到了自己的媽媽,那個來自印度小村莊的女人。
父親曾告訴她,那個女人只是一個代孕者,一個在十六歲時生下她的工具。
代孕交易完成,諾諾便被抱走。
可後來,那個女人跨越千山萬水,找到了她,最終卻死在了異國他鄉。
醫生說,是因為腦囊蟲感染。蟲卵進入那個女人的大腦,讓她變成了瘋子。
更糟糕的是,這種寄生蟲幾乎確定會感染胎兒。
可諾諾一切正常。
後來,她的媽媽死了,諾諾活了下來。
從此,諾諾成了一個孤獨的、倔強的死小孩。
直到諾諾在卡塞爾學院遇見凱撒,遇見另一個和她一樣,母親被家族和命運無情地拋棄。
他們都是孤獨的死小孩,都是倔強討人嫌的模樣,可心里還是想找個人靠在一起取個暖。
但此刻,那正在與她融合的、屬于“神”的意識,卻在告訴她另一個真相!
根本沒有什麼腦囊蟲。她的母親,真正的身份是一個︰
混血家族的試驗品!
一個被混血種家族用來培養“人造聖骸”的容器!
女人身體里的不是寄生蟲,而是模擬純血龍類聖骸的寄生體!
然而她母親的身體無法承受這種寄生體的共生,逐漸被侵蝕,腐朽。
所以最後諾諾的母親瘋了,死了。
而她,諾諾,卻在母體中完美地與寄生體共存,活了下來。
諾諾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一個完美的“容器”。
這才是真相。
這才是白王聖骸在高天原的海底,于萬千生靈中,唯獨嗅到了諾諾那完美契合的血脈氣息,並將“迪里雅斯特號”救下的原因!
夢境中的畫面,定格在了醫院的停尸房。
諾諾站在母親冰冷的尸體前。
她的母親靜靜躺著,面容枯槁。
父親站在門外,冷眼旁觀。
一群穿白大褂的人走來,面無表情要把諾諾帶走︰
“她不是你母親。”
“她只是代孕者,一個試驗品。”
“你,也不屬于她。”
諾諾顫抖,哭喊,死死抓住媽媽冰冷的手︰
“媽媽……媽媽……”
諾諾在顫抖,在哭喊。
但當時的她,太弱小,太無助。
無人回應。
原來一生倔強的她,也有那麼彷徨的時刻。
就在夢境中,諾諾即將被拖走的瞬間——
“轟——!”
停尸房的大門被猛地撞開!
光如閃電劈開陰雲,灑在她臉上。
一個男人走進來。
黑發,眼神如刀,掃過全場。
所有人都靜了。
他的存在,像太陽壓過陰霾,耀眼得不像凡人。
他走到她面前,聲音清晰而冰冷︰
“陳墨瞳。”
“小巫女。”
“我們的時間不夠了。”
“你還要繼續躺在這里,成為白王的容器嗎?”
諾諾睜眼——
那不是夢。
那聲音,來自現實。
而那個男人,正站在她意識的盡頭,向她伸出手。
來人面容陌生。
諾諾從沒見過這個男人。
可那雙眼楮——
深邃如淵,卻帶著一種跨越時空的熟稔,
仿佛她曾在無數個夢里,見過這個人的背影。
男人一手提刀。
刀身寬厚,古意森然——
“傲慢”之刀,漢八方。
諾諾心頭一震。
這不是卡塞爾學院收藏的煉金刀具“七宗罪”之一嗎?
難道是校長昂熱派學院的人來救他們了?
可學院里,從沒有這樣一個學生?
男人來到她身前,伸手,一把扣住她背脊上那團蠕動的金色胚胎!
“呃啊——!”
一股撕裂靈魂的劇痛傳來,卻也帶著一股前所未有的清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