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執接著問“第三個問題,您與李淑是否有過私下接觸?”
宋庠眉頭一皺,語氣嚴肅道“李淑只是老夫的門生,除卻尋常大節走動,與李淑從未有過私下接觸,按照韓少卿這話,莫不是還在懷疑老夫?”
“別別別,宋丞相莫急。”韓執連忙抬手打斷施法,然後道“這是下一個問題——當年吳遵路在常州任上政績卓著,應對災荒手段得力,名聲漸起。恰值江淮發運使空缺,宋庠時任翰林學士,力薦吳遵路。”
“慶歷元年吳遵路升任江淮發運使時,本不合規制,卻得以破格提拔。當時知制誥為李淑,按例當由李淑署制,可檔案里卻只有宋丞相的親筆簽注。”
“然後有人說,宋公忽持制詞稿見示,言‘官家特旨,勿循常例’,這是為何?”
宋庠聞言,便是道“慶歷元年吳公升任江淮發運使,確是破格提拔。彼時江淮漕運淤塞,災荒頻仍,老夫時任翰林學士,見吳公在常州任上治河有方,故力薦其任發運使。”
“但是李淑時任知制誥,按例當由他署制,但是為何檔案中只有您的親筆?”韓執再問。
“李淑當時稱病不署。”宋庠又道“他私下對老夫說,吳公驟升不合規制,恐遭物議。老夫何嘗不知破格之險?但江淮漕運關乎國本,吳公是唯一能擔此任的人選。”
“皇佑元年御史台彈劾宋丞相時,曾提及慶歷三年江南茶稅短絀八十萬緡,恰是李淑到任首季”
“而當年李淑丁憂未滿便起復,按《禮》不合規制,卻得宋丞相親撰札子呈送御前。當時歐陽先生在知制誥任上,曾見您夜訪樞密院,第二日李淑的遷轉文書便繞過中書省發出。”
“李淑遷轉運使一事,本應屬三司鹽鐵司,卻偏偏落在轉運使頭上。所以歐陽先生認為,此事就是宋丞相您插手的。”
“皇佑元年御史台彈劾老夫時,可曾提到李淑丁憂期間,江淮茶稅為何能短絀八十萬緡?”宋庠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慶歷三年李淑任江南轉運使,正是老夫在應天府賑災之時。他借丁憂起復之機,空口無憑竟將茶稅虧空嫁禍于老夫。”
“但是呢?”韓執此時從宋庠的語氣里听出了一個可以轉折的地方,便是連忙問道。
"慶歷三年冬,楚州運河封凍七十日,茶船無法通行,何來八十萬緡茶稅?"宋庠道,“若是要污蔑,好說歹說,也要去看看情況!”
韓執眼楮一亮,繼續追問“那李淑為何要如此污蔑您?”
宋庠又是“哼”了一聲,道“李淑此人,野心勃勃,嫉妒心重。他見吳遵路得我力薦得以重用,心中不滿,便想借此機會打壓于我。”
“而他丁憂未滿起復一事,本就是聖上憐惜其才,我不過是如實呈送札子罷了。至于夜訪樞密院,那是因江淮局勢緊急,需盡快確定轉運使,我不過是為了公事。他卻顛倒黑白,妄圖構陷。”
韓執摸著下巴思索,又道“可當時歐陽先生也認為您插手此事,想必是有些蛛絲馬跡。”
宋庠嘆了口氣“歐陽永叔被他蒙蔽了。李淑故意放出一些似是而非的消息,誤導眾人。此事若不是楚州運河封凍有目共睹,只怕老夫——真是百口莫辯。”
"慶歷三年冬,老夫在應天府開倉放糧,有三百流民具結為證。"宋庠道,“這些流民皆可證明老夫當時並不在江淮,何來插手茶稅之事。”
韓執了然地點點頭,道“原來如此”
“慶歷三年冬,楚州運河封凍七十日,此事可有文書佐證?”
宋庠從袖中取出一方折疊的桑皮紙,推至案上“這是當年楚州知州李昭遘的奏報,言運河冰封,漕船停運,至今存在三司鹽鐵案牘庫。韓少卿若有疑慮,可遣人去查。”
韓執卻是搖搖頭,說道“不必查了,我相信宋丞相。”
宋庠微微一怔,隨即露出欣慰之色“韓少卿明察秋毫,實乃社稷之幸。”
“別別別,”韓執笑了笑“宋丞相為國為民,如此清正,自不會做那等事。只是李淑為何如此執著地污蔑您,背後或許另有隱情。”
宋庠一听到李淑的名字,又是一股火冒三丈,直接開口就罵“李淑那廝!當年在江南轉運使任上,拿茶稅虧空的錢給自己修府邸!”
“他怕事情敗露,便想將這髒水潑到老夫身上。”
韓執眼楮瞪大,沒想到背後還有這樣的隱情。“如此說來,他是為了自保才污蔑您。那此事可有證據?”
宋庠卻是搖頭,道“並沒有,能被人所知,就是尋不到證據。”
“好吧。”
宋庠突然狠狠啐了一口,喉間翻出積壓十五年的憤懣,罵道“那狗賊!當年在江南轉運使任上,拿八十萬緡茶稅給自己修‘四照亭’,亭柱子都想裹著甦繡錦緞,連茅廁的地磚都是吳越進貢的琉璃!”
韓執就被宋庠這突如其來的怒斥嚇了一跳。
“八十萬緡茶稅!夠買多少擔粟米?夠救多少流民?”宋庠繼續罵道,“世人罵老夫‘三旨宰相’也好,笑老夫迂腐也罷!老夫認了,老夫可以實實在在地和你承認!”
“但是——你若是說老夫貪戀民脂民膏,老夫絕不能認!”宋庠氣得雙手顫抖,“那李淑為了一己私欲,置百姓生死于不顧,拿茶稅修那奢華亭子,老夫就是死!死在這牢房里,老夫都不認!”
韓執連忙安撫道“宋丞相莫氣,氣壞了身子可不好。”
“這運河封凍的奏報!李淑當年看都沒看!他在江南轉運使司庫房里私鑄茶引時,楚州百姓正敲著冰面撈死魚充饑!”
“實在是實在是氣煞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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