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後的燭火比掌燈時更亮些，月萍已將搖籃挪至暖閣內側，銀鈴隨著雙生子均勻的呼吸輕顫。
小西瓜把軟布小老虎摟在懷里，虎尾上的奶漬在燭光下泛著微光，而二西瓜的小拳頭仍無意識地攥著襁褓邊角，粉嘟嘟的臉頰在暖閣的熱氣里透著紅暈。
甦軫將最後一只青瓷食盒遞給李嬸時，瞥見韓執正坐在搖籃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小西瓜蜷起的指節。燭煙裊裊掠過他微蹙的眉峰，映得眼尾細紋里都凝著思索的影子。
“方才李嬸說，今春的薺菜格外肥嫩。” 甦軫走過去替二西瓜掖好被角，指尖觸到孩子溫熱的臉頰，“明日讓她做些薺菜團子，官人前兒還說換些口味。”
韓執 “嗯” 了聲，目光卻未從孩子身上移開。小西瓜咂了咂嘴，無意識地往妹妹身邊蹭了蹭，肉乎乎的小腿兒蹬在搖籃壁上，震得銀鈴 “叮鈴” 輕響。
“白日里帶他們去前庭曬暖，” 甦軫低聲道，順勢在他身側坐下，“小西瓜抓著廊下的紫藤花不肯放，倒把二西瓜逗得咯咯笑。”
韓執聞言，嘴角幾不可察地牽起一絲淺痕，目光落在搖籃里交疊的小身影上。二西瓜被哥哥蹭得往內側挪了挪，襁褓松垮的領口露出玉墜似的脖頸。
“今日听說，月萍帶著錢素去采購時，在市集見著賣撥浪鼓的，” 甦軫順著他的動作替小西瓜擺正歪扭的枕頭，“想著等他們能坐起來，買對石榴紋樣的，紅漆木柄上墜著銅鈴鐺 ——”
她話音未落，小西瓜忽然哼唧著翻了個身，軟布老虎從臂彎滾落，虎尾正好掃過二西瓜的鼻尖。
二西瓜打了個小噴嚏，睫毛像蝶翼般顫了顫。韓執連忙拾起老虎塞進小西瓜掌心，那孩子肉乎乎的手指立刻攥緊，嘴角還掛著未干的奶漬。
韓執指尖剛觸到小西瓜掌心，那孩子便像雛鳥般本能地蜷縮手指，奶漬蹭在他青灰色的衣袖上。
韓執低頭看了眼袖角暈開的奶漬，並未在意，反而用指腹輕輕揉了揉小西瓜掌心的軟肉。那孩子許是覺得癢，喉嚨里發出 " " 的笑聲，小腿一蹬，竟把搖籃里鋪著的錦緞小褥子踹得歪了半邊。
二西瓜被哥哥的動靜擾了眠，小嘴癟了癟，眼看就要哭出聲，甦軫連忙伸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指腹擦過孩子後頸細膩的胎發。
韓執見狀，忙從袖中取出一方干淨的素帕，疊成小團墊在二西瓜頸下，指尖剛觸到孩子發燙的耳尖 —— 才一個半月大的嬰孩，耳廓薄得像半片桃花瓣，被暖閣的熱氣烘得泛紅。
韓執指尖觸到二西瓜發燙的耳廓時，那孩子忽然打了個顫，小嘴抿成委屈的弧度。
甦軫連忙轉身從矮幾上捧起溫酒注子 —— 那是用雙層夾砂陶燒制的，夾層里還留著溫熱的香湯，最適合溫奶。
她掀開注子頂端的蓋子，用銀匙舀起瓷碗里微溫的米乳，指尖試了試碗沿溫度，才將銀匙輕輕抵在二西瓜唇邊。
溫熱的米乳順著匙邊流入，孩子含混地咕嘟著，睫毛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珠子。
"莫急莫急，"甦軫低聲淺笑，用素帕擦去二西瓜嘴角溢出的奶液，"才一個半月大，哭起來倒像有多大委屈。"
本來家中是打算拿些個茶盞或者是茶壺來溫著米乳的，但是韓卓是極其反對的。隨後就是貢獻出了自己這個溫酒注子——
甚至還美其名曰這可是從田況那里問來的好東西，本來是打算溫些上等好酒的。今日兩個孩子的奶水，可比他的酒水重要，就直接交出來了。
當然了，如果他的左耳不是紅色的話，那麼韓執和甦軫還是真的會相信的。
韓執看著二西瓜含著銀匙的小嘴一翕一合，喉間忽然泛起一絲澀意。小西瓜見妹妹吃得香甜，竟松開懷里的軟布老虎，肉乎乎的手扒拉著甦軫的衣襟，發出 " " 的氣音。
甦軫無奈地將銀匙從二西瓜唇邊移開，另一只手輕拍小西瓜的背，哄道"你這小潑皮，這是急什麼？鍋里還溫著半盞呢。"
韓執看著小西瓜急得直蹭甦軫衣襟的模樣，忍不住低笑出聲，伸手將那軟布老虎重新塞回他懷里"瞧瞧你這饞嘴樣，莫不是把老虎尾巴當糖糕啃了？"
孩子被逗得 " " 直笑，肉乎乎的小腿一蹬，竟把搖籃里的錦緞小褥子又踹歪了寸許。二西瓜見狀，含著銀匙的小嘴一癟，似是不滿哥哥的動靜，睫毛上剛干透的淚珠子又泛起了水光。
"哎喲我的小祖宗們，" 甦軫連忙用銀匙輕輕敲了敲瓷碗邊緣，逗得二西瓜重新含住匙尖，"昨兒李嬸才說你們是"龍鳳呈祥"，怎的今日就成了"斗雞崽"？"
韓執看著兩個孩子你來我往的模樣，心頭涌上一股說不出的柔軟。他伸手將被孩子們蹬得有些松散歪掉的錦褥重新擺正，然後道
“你瞧小西瓜這腿勁兒，倒像當年在娘胎里就練過蹴鞠。"
話音未落，那孩子仿佛听懂了般，肉乎乎的小腿又猛地一蹬，竟將搖籃角落的銀鈴震得 "叮鈴" 作響。
二西瓜被鈴聲驚得一顫，含著銀匙的小嘴松開一線，米乳順著匙邊滴在襁褓上。甦軫連忙用素帕吸干奶漬，然後道
“現在官人可知道，這兩個小東西在妾身肚子里的時候，踢的有多起勁兒吧？”
由于小西瓜太鬧騰了，和他睡在同一個搖籃里的二西瓜，自然是被哥哥的動靜擾得哼唧，含著銀匙的小嘴一癟，眼淚又在眼眶里打轉。
"哎喲我的小菩薩，" 甦軫連忙用銀匙輕輕晃動，匙柄上的珍珠在燭光下閃閃發亮，"再哭可要把月萍引來啦。"
話雖如此，但是她和韓執此時都是一樣的心情——有些哭笑不得。
韓執看著二西瓜眼眶里漸漸聚起的淚意，忙將掌心貼在孩子後頸輕輕摩挲 —— 才一個半月大的嬰孩，後頸的胎發還未褪盡，觸感像幼貓的絨毛。
二西瓜被他掌心的溫度熨帖著，癟著的小嘴慢慢松開，銀匙在口中晃了晃，卻因力氣不足滑落到錦褥上，發出輕微的叮當聲。
小西瓜被這聲響吸引，松開攥著甦軫衣襟的手，肉乎乎的胳膊往前一伸，竟準確抓住了銀匙的鏈條。他將匙柄往嘴里送，卻被微涼的金屬硌得皺起小臉，涎水順著匙邊滴在歪斜的錦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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