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俗浮沉。
這四個簡單的大字，便能概括雲雀兒一直以來的生活
有一個秘密一直藏在雲雀兒心中，那便是她是個怪物。
她其實已經在這破爛的世界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她已經記不清曾經發生在她身上的事，但她卻一直保持著這副姿態。
她對自己的來歷、名字一無所知，雲雀兒這個名稱也只是她隨口起的稱呼，在此之前她有著數不清的假名。
並且她還具有十分詭異的恢復力，即便被邪修的法術變成碎肉，她也能恢復如初。
她的血肉髒器還可以讓接觸到生物，發生變異強化，即便是與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相比，也不遑多讓。
只不過這樣的能力並不是上天的恩賜，相反，她反而因此毀掉了第一個收留她的家庭。
她絕望過，放棄過，但最後又不得不在泥潭中掙扎起身，對著這個糙淡的世界還有那瞎眼的老天爺，大喊一聲去尼瑪的。
她試著學普通人那樣，去過正常的生活。
但是在這樣一個時代，到底怎樣才能算是正常呢？
是被所謂的正道修士保護，每日干著繁重的勞役，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生活？
還是被那些魔道修士奴役，被當做牲畜飼養，一覺醒來身邊人全被血祭，只剩下自己的生活？
是為了生存下去，就可以易子而食，同類相殘的生活？
還是混跡于高層，每日觥籌交錯，夢幻迷離的生活？
雲雀兒的鮮血曾撒落于這片大地各個角落，也曾親手了結過不少人的性命。
最後，雲雀兒累了，她選擇當起了一名乞丐。
沒有任何理由，單純是她只想選擇一個不會被人注意的地方，安安靜靜待著。
運氣好點，乞討到幾個銅板，她就去買兩個熱乎乎的菜包填飽肚子。
運氣不好，餓個十天半個月也沒有關系，反正她餓不死。
只是偶爾，餓的實在是難受的時候，她也會尋找一些容易消化的東西填填肚子。
有時候是野草樹葉，有時候...則是人的尸體。
畢竟在這樣一個混亂不堪的時代，反倒經常是後者更容易尋覓一些。
沐曉琳記得，那是一個稀疏平常的午後，她剛剛從昏迷中甦醒。
而就在剛剛，她所在的城市剛剛因為一波正魔兩道的修士混戰，變成了一片廢墟。
或許是因為剛剛睡醒，或許是因為太久沒有進食，又或許她其實死過一次，恢復身體耗費了她不少體力，所以沐曉琳開始在廢墟中翻找起了尸體。
正當她翻找出一個小女孩的斷臂，準備放入口中的時候，一只干枯的手攔住了她。
那是雲雀兒與老道的初次相遇，老道沒有名字，只是自稱貧道，沐曉琳便稱呼他為老道。
老道其實也算不上老，看上去約莫四十來歲的年紀，不過在這樣一個時代，已經算是年紀大的了。
那之後，老道便以半收徒半收養的形式，將她帶在了身邊。
一開始雲雀兒對老道倒也沒有過于在意，畢竟如老道這樣心善之人，她也遇到過不少，但因為早晚會死在她前面，所以雲雀兒也變得麻木起來。
她本以為，老道要麼受不了自己的性子，丟下自己跑路，畢竟他自己穿得也破破爛爛的並不富裕。
要麼，就是有一天死在那群高高在上的修士手中。
然而這之後的時間里，每當遇到修士禍亂的時候，老道總會帶著雲雀兒躲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雲雀兒這才漸漸明白，老道手里確實是有兩把刷子的。
不過相處久了，雲雀兒也是發現，雖然老道保命能力有一手，但關于其他事情的卜算能力卻爛的一塌糊涂。
之所以還能勉強混個溫飽，靠的全是他那張能說會道的嘴。
同樣的，老道也是意識到了雲雀兒一些異常之處，但他並未詢問過雲雀兒有關她自己的任何事情。
只是在之後，老道便開始認認真真的想把自己的本事教給雲雀兒了，每天都要翻著花樣提這事，樂此不疲。
雲雀兒自然是沒有學的心思，只不過跟著老道久了，耳濡目染之下，多多少少也學會了一點。
雖然身邊多了個關心自己的人，但雲雀兒的生活質量其實也沒改善多少，畢竟老道一點也不靠譜。
吃進肚里的東西沒多多少，要干的活卻增加了許多。
主要是配合老道裝神弄鬼，好讓別人更加信服老道算出來的卦象，可惜效果也沒好多少，兩人還是在溫飽線上徘徊。
不過相對來說，在經歷過那麼多事情以後，雲雀兒並不排斥跟在老道身邊。
雖然兩人經常拌嘴，但雲雀兒其實還算是听老道的話。
因為在雲雀兒看來，她和老道存在著相似之處，那就是兩人都有十分現實的一面，會優先自己的利益行事。
但兩人又都不算是絕對的無情利己主義者，以前力所能及的時候，雲雀兒都會嘗試著幫一下身邊的人。
而老道偶爾騙到有錢人的時候，雖然嘴上說要拉著雲雀兒到飯館里大吃一頓，但最後原本要用于吃飯的銀錢，總會有一部被老道分散給那些乞討的孩童。
按照老道自己的話來說，為了活下去，可以適當降低作為人的底線，但不能完全丟失人性，不然就不能被稱之為人，只能叫做怪物。
所以當老道看到雲雀兒準備啃食尸體的時候，他出手攔住了，他是這麼做的，也是這麼教給雲雀兒的。
跟著老道的這些年，雲雀兒也是如此踐行著。
他們一起殺過人，搶過劫，和一些權勢之人狼狽為奸，可以說是無惡不作。
但也散過財，救過人，有次老道差點把自己命丟了，就因為把自己好不容易算出來的保命地點，讓給了一對窮苦人家的母子。
在雲雀兒看來，自己和老道那是過得既自由又擰巴，好不成壞不就的。
但一直以來，雲雀兒和老道就是這麼活過來的。
一直以來，便是如此。
所以在听到君澤對自己的質問之後，沐曉琳其實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能明白君澤說得是對的，但君澤說的話同樣否定了這麼多年以來，她活著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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