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淑卓奮力掙扎推開特警，此時特警被她甩開的手掌，直接扎著那把刀，刀鋒貫穿手掌心，鮮血淋灕，此時其他特警一擁而上，蔣淑卓轉身避閃沖向窗戶那邊，離她最近的特警縱身一躍抓住了她後背衣服，而她被攔在中間的椅子腿絆了一跤，整個人後仰重重摔了下去，瞬間渾身戰栗了一下，便沒了動靜，血從後腦勺處流了出來。
姜炎幾乎是第一時間沖過去，看到老周總喘著大氣，但脖子上僅有一道淺淺的血痕，特警手上那把24號手術刀，寒光四射。她腳下就是蔣淑卓，她蹲下第一時間用手指探呼吸，然後摸了下脖子的動脈，還在規律跳動。
“摔到顱骨了，快送醫院！現在別動她！”姜炎站起身，立刻攔著他們去擺弄蔣淑卓，自己直接脫下西裝外套折疊好，小心翼翼地抬起蔣淑卓頸部，將外套墊在她的枕骨處，黏膩的血液滲了她一手，都滲進了西裝里。
這時候，大會議室門口來了一群人，翟副局指揮著人把這里封起來。
姜炎穿著白色襯衫，站在落地窗前，遙遙望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還沒有被完全疏散掉。現在她腦子一片空白，心髒砰砰跳個不停。
摸約過了十來分鐘，終于一大群醫護工作人員趕到，把暈倒的受傷的都擔架輪椅一口氣搬走。
翟副局指著周秉文、姜炎鬧心地說︰“怎麼又有你們兩個人在場！”他環視周邊這一堆人，叉腰想了想，最後一視同仁地說︰“都跟我們回局里，做筆錄！”然後指揮旁邊其他民警道︰“這一層給我封了，叫鑒證科過來取證。其他人，收隊！”
姜炎這輩子第一次進警察局，並不是以律師身份去會見當事人，而是作為配合調查的目擊證人。她跟隨著指揮，默默無言地配合，到了公安局之後，先是在等候室里等候，總共就三組警員進行詢問，一個負責問，一個負責打字。
等到詢問完成時，姜炎走出公安局，天已經黑了。她從暫存箱里拿出手機，里面的微信和電話已經塞滿了，全世界都在問她的境況。
馬路邊，周秉文正在忙不迭接電話，他一看到姜炎走出來，趕緊攔住了她，然後捂住電話小聲說︰“等我一下！”
姜炎靜靜地站在馬路邊等周秉文打完電話，眼前車水馬龍，周邊大廈燈火通明，她仰頭看了看夜空，幾乎看不到什麼星星，她劃開手機，先給爸爸和哥哥報了平安，然後回老趙的微信，把情況匯報了一下，敏敏和張揚在三人小群里稀里嘩啦說了一大堆，她把微信群聊看完後，簡單回復了三個字︰“我沒事。”
再往下，沈總發了條微信︰你情況如何？
“走吧，我們先去吃飯，晚上我要處理很多事，你自己回去早點睡。”周秉文說。
姜炎看著人來人往，一時失神，周秉文隨手招了輛出租車，姜炎毫無意識地跟著上車陪他一起坐在後座，好久好久都沒有說話。
每每想起那些對話，那些滲出的血液，她就戰栗不已。
周秉文看她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伸手將她摟到自己胸前，心疼地說︰“嚇到了吧，回去喝點牛奶休息！”
“蔣總，蔣總怎樣了？你爸呢？”姜炎如夢初醒，連忙問。
“蔣總腦疝還沒出手術室，情況有些危險。明天再看吧！我爸高血壓發作，但不危險。”周秉文回答。
姜炎惴惴不安，抬頭看著周秉，問︰“並購還要繼續下去嗎？”
“你已經听到了，楊宴如當時開的條件，就是並購願見後才同意接受集團定增認購，並購不會停止的！”周秉文平靜地說。
血液蔓延的畫面，瞬間出現在姜炎腦海里。
“我去說服楊總！停止並購！定向增發沒必要用並購作為先決條件，真的，沒必要為了……”姜炎慌忙地找手機，說。
周秉文直接摁住了她的手，告訴她︰“有，時機合適，我會告訴你原因。”
“為什麼！都出人命了，你們不能給別人留一條退路嗎？那也是蔣總半輩子的心血！”姜炎憤恨地反問。
“你知道有多少人持有鶴笠集團的股票，股票要跌多少！如果鶴笠集團破產，幾萬員工要失業，上下游供應商幾千家公司，多少人沒了飯碗，你以為這是一個人的退路嗎？是沒得選！楊宴如是最快能挽救集團于水火的資方，她要並購願見有別的考慮！你給了個建議而已，我們是律師，沒必要那麼大心理負擔！”周秉文耐心地解釋。
姜炎沉默不說話了。
“我跟你一樣，我才知道，蔣淑卓挪用資金關聯交易財務造假，是我爸授意的，我們都得接受，地球不按照我們的意願轉動！”周秉文語氣帶著無奈。
“我知道了，被嚇到了，腦子很亂。”姜炎沮喪地說。
周秉文看著懷里靠著的姜炎，心里五味雜陳，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
窗外飛馳而過的璀璨燈火，倒映在姜炎雙眸中，那麼繁華美麗的深圳，夜色醉人。從她雙眼里看到的深圳，並不是這座城市真實的模樣。她以為高樓頂端的人們，會與腳下的販夫走卒們，有著雲泥之別，可是原來無論是誰都困囿于俗世最普通的欲望，無法自拔。
紅塵宛如另一座地獄，無相劫難，往復輪回。
地藏王菩薩怎麼渡得完眾生，怎麼成佛？
“你不是地藏王菩薩，他都渡不盡地府，你又憑什麼不能多看些人間疾苦。”
有個人說過的話，猶言在耳，姜炎一時沒有想起是誰說的，想起這句話，反而心里覺得好受多了，冥冥之中似有指引一般，令她安心。
她再次看了看車窗外，晦暗與燈火交錯的光影，輕輕松了口氣。
如要成佛，先下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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