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7日, 谷銀行暴雷前一天,楊宴如在“蕪竹”中澆花,她平日里就很少去天灣壹號的辦公室,雖然她的辦公室在頂樓視野極好,可以俯瞰深圳與大海,遙望對面香港,可是她並不喜歡這種宏大開闊的背景,是徐映松喜歡。
就像滾滾歷史向前,飛濺的塵埃,可以是任何一個人的故事。
她喜歡框景中影影綽綽的綠竹,假山後曲徑通幽流水潺潺,回廊轉角處紫藤花如瀑布而下,人也好,事也好,總是千回百轉,不同視角看,不同心情看,都有不同的美。
大門的銅環敲響,門內響起了鈴聲。
楊宴如上身穿著一件真絲紫色襯衫,下身是一條同色系的淡紫色真絲及踝長裙,她長長的卷發披肩,涂著正紅色的口紅,顯得她膚色極白,三十五歲的年紀,臉上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她微微笑著,臉上有一個不太明顯的梨渦,柔化了英朗的五官,她不笑的時候,自帶一股清冷感,而笑起來又是帶著危險嫵媚氣息的女人。
門外的人,把外套西裝隨意地搭在自己手上,白色襯衣外頭還有一件青灰色馬甲,褲子和西裝也是同色系青灰色,非常挺括的羊毛面料,垂下來的袖子上還有並排四顆橄欖石並排的袖扣,很樸實的祖母綠方切面,在明暗交界處依然反射著太陽光。
他跨過門檻時,頭離門框不遠,看樣子幾乎有一米九,腰身極高,顯得整個人修長,但並不瘦弱,反而從被撐滿的肩袖看得出來,平日里極為注意健身鍛煉。天庭飽滿,地閣方圓,而且地閣非常干淨,眉角微淡,鼻梁很挺,樣貌頗有些不俗。
“好久不見!”他笑著對楊宴如張開雙臂說,一口流利的中國話,略帶一點江浙口音,尾音昂得有些高,走過幾塊太湖石磚,他環顧四周,帶著幾分玩味夸道︰“甦式園林建得不錯。”
“來了?坐里面吧!”楊宴如淡淡一笑,並沒有迎上去,而是站在小徑盡頭的茶室前,等著他走過來。
他欣賞著庭院里的風景,伸手扯下了一片藍花楹的葉子,夾在食指和無名指之間,反復觀摩了一會兒,說︰“澳大利亞有一條路上兩邊種滿了藍花楹,很好看,你這里只有一株,有點oney。”
“沒去過,以後看看去。”楊宴如頭也不回地走進茶室,訕訕地說。
“我陪你一起去,好伐?”他扔掉葉子,語氣變了。
听到“好伐”兩個字,楊宴如心里的厭惡感油然而生,他爺爺魏振淇原是在無錫一帶開面粉廠的富戶,發財之後便丟下一家老小移民美國,在美國另娶嬌妻生了魏念喬,“喬”就是那個被他丟在國內夭亡于戰亂中的前妻喬家千金。
魏念喬也叫joe,在美國一路常春藤畢業,是華爾街八十年代赫赫有名的操盤手,大家都叫他爸“agic joe”,會七國外語,馬術滑雪全都會,徹頭徹尾的美國人,中文說得還不如唐人街里的abc。魏念喬前後跟幾個女人結婚,只有一個兒子,魏振淇給他取名魏文成,在美國只有魏家人偶爾叫他中文名字,大多數時候,他就是那個pau? iias。
joe離婚雖然得到pau撫養權就丟在家里交給保姆,pau是由爺爺親手撫養,大概是魏振淇年紀大了,手把手教養pau,因此他繼承了魏家驚人的資產成為ice的掌舵人,偶爾說中文還帶著一股無錫味。
魏振淇送給孫子成年禮物就是一座仿甦式園林,楊宴如剛嫁給魏文成時,就住在那個園林里面,她也曾提議讓老爺子回中國看看,老爺子斷然拒絕,也堅決反對魏文成去往中國,理由冰冷而決絕,他在無錫的另一支血脈若還在世,絕不能讓他們來分現在joe的一切。
楊宴如回到中國第一件事,就去查過,喬家千金所生子女盡數夭亡在戰火中。
魏家人的涼薄,帶著無錫煙水的血淚,听著就讓人討厭。
楊宴如坐在了茶台前,漠然地說︰“我這里只有茶,沒有咖啡,也沒有酒,如果你不喝茶,我就給你倒白開水喝。”
“ok,fine!ike!”他聳聳肩,無所謂地說。
“你來中國那麼久,還需要我托關系約你見面,那我該叫你什麼,那麼多名片,我都分不出來哪個是你的名字。”楊宴如很溫柔地說著,手上煮茶的動作一個都沒停下。
陳實,魏成實,都是化名之一。何況,只要魏文成這個名字沒有登記在任何國家綠卡、居留證、護照上,他叫什麼,都不重要,只有魏振淇家族信托上登記的pau? iias才是真正的名字。
他笑了笑,拿起她茶盤上剛擺好的天青色汝窯瓷杯,用食指輕扣,發出清脆的“叮”,說︰“我在外面叫多少個名字重要麼,在你面前,你叫哪個就是哪個。”
“叫錯了怕你圓不住。”楊宴如從他手里拿回來瓷杯,兩個人手指相觸時,彼此對視的眼神里,電閃雷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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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dont care!”他松手,笑著回答。
楊宴如雖然拿回了杯子,可是心里滿是不痛快,她總是在魏文成面前落了下風,她臉上保持著平和的表情,問︰“考慮好了嗎?”
“我的答案,自始至終只有一個,no。”魏文成冷冷地說。
“我去年就收到消息 谷銀行要出事,資金不挪出來,可能會灰飛煙滅,你不同意,我就不挪,大家看著錢陪葬!”楊宴如用100°的開水沖洗瓷杯。
剛剛出窯不久的汝窯瓷杯,第一次遭到高溫水洗,發出了細小的冰裂聲,很好听。
魏文成看著一層一層冰裂後的汝窯瓷杯,再次好奇地拿起來把玩,但是有些燙手,他試了好幾次才終于拿到手心里,而且,他看到了杯底里有字。
魏文成。
“你的錢也在里面,沈總陪綁的資金,不低吧!”魏文成長眉輕挑,舉重若輕,笑笑說︰“投資嘛,都說是投人性,我覺得不是,人性善惡這種東西,沒有平倉線可言,我覺得投資是投人的性格,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平倉線一到立刻收手。”
坦白說,他自己確實有失策的地方,同樣的消息,他早就听到了,但是看到楊宴如陪綁了沈致塵的資金在里面,楊宴如一貫重情重義,如果真出事,沈致塵的錢絕對不可能出事。他賭的就是這個,沈致塵的資金構成特殊,同樣決定了楊宴如不可能拿著他的錢去冒險。
“人和人之間,是有不同的,你都願意拿錢跟我賭氣,他為什麼不能陪綁?”楊宴如冷笑道,隨後給他倒了一杯普洱。
楊宴如本想泡龍井,可是這個時節,上好的雨前龍井還沒有出來。
“年底你去甦黎世見我那次,順道在瑞銀做了大額存單質押[1],瑞銀給你全額授信提用。 谷銀行暴雷關我的錢什麼事,換個地方躺得好好的。”魏文成很溫柔地看著她,說︰“能為我賺那麼多錢的女人,我怎麼舍得離婚。”
楊宴如甭管在外頭多麼不講情面,始終是個嘴硬心軟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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