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炎戀戀不舍地停下在鍵盤上翻飛的手，站起來朝陸濃站著的方向應了句，上回跟陸濃打交道還是在紫天游戲上市晚宴上，陸濃向紫天游戲的老總涂天奇介紹她。她從格子間走出來，經過徐映松的辦公室，忍不住透過百葉窗朝里面望了一眼，這辦公室空置了快兩年，里面的茶花雖然一直有保潔阿姨在澆水卻再沒有開過花。
听行政說，那是一株稀有的“花鶴翎”茶花。茶花旁邊，還有兩盆蘭花，品種就再沒有人叫得出來了。
姜炎慢慢地走到了陸濃跟前，陸濃從她的咖啡機里給她接了一杯咖啡，放在沙發前的茶幾上，她緩緩坐在姜炎的對面，雙手抱胸，直奔主題︰“管委會決定把法律顧問部和資本市場部直接合並，以後只有資本市場部，趙明成主管，我是副主管，下周律所管委會就會公布決議。你之前移交的法律顧問卷宗不全，明天檢查一下，把漏掉的都給我送過來。”
咖啡是好咖啡，喝一口真是苦得人快掉眼淚。
姜炎幽怨地看了陸濃一眼，腦子飛快運轉，謙遜地回答︰“恭喜陸律師，是這樣的，在進行移交工作的時候，趙律師特地叮囑部分案卷不予移交，因此才會有遺漏。我只是授薪律師，沒有權限處理，得勞煩您親自跟趙律師對接獲得授權，我才能夠辦這事。”
“我知道，趙律師把臨瀾、盈水投的項目案卷都扣下了，這事情已經溝通好了，完結的都在我這里進行歸檔。”陸濃看著姜炎，有一點咄咄逼人的意思。
姜炎端著咖啡的手，不由自主地顫了一下。
“你的項鏈挺好的，現在穿衣服品味也上來了，孺子可教，希望以後依然合作愉快！”陸濃給了個大棒之後，又來了一顆甜棗。
標準的談判話術，姜炎在這群大律師間已經領教過無數次了。
“都是要感謝陸律師提點，做非訴業務是得好好注意形象問題。明天恐怕來不及，我要去白鶴地產做盡調，而且沒有趙律師簽字的移卷審批單，歸檔辦那邊不會開權限。不如等趙律師回來，咱們一起把這個事兒辦了！”姜炎微笑著應付道。
既然老趙當初特地點明這件事，姜炎猜測必有蹊蹺，如果稀里糊涂就移卷過去，搞不好回來老趙要發飆，她只好用程序問題糊弄陸濃。
陸濃眉頭一挑，笑著說︰“還是你考慮得周到！”轉而又問︰“明天你去白鶴地產盡調？我怎麼不知道我們部門新接了這個盡調。”
姜炎心里叫苦不迭，她不知道老趙跟陸濃之間的分寸界限在哪里，這事兒到底該說不該說，合伙人之間對于誰接了什麼項目，大多在塵埃落定前都諱莫如深。雖然現在這兩人是同一個部門的一把手和二把手，照理來說項目共管。
可在白律師那里實習的經驗警醒姜炎，不該說的話不能隨便說，白律師那時候對于項目信息的管理，嚴格到了不同組律師都不能相互提及在辦項目。
“我剛接到趙律師指令，我連這個項目到底是什麼都不清楚，趙律師的風格您知道的嘛，話說半截，邊說邊干，我還在連蒙帶猜呢！”姜炎打了個太極，含糊其辭。
“白鶴地產債務違約的事情鬧得這麼大，要是趙律師接了，忙不過來的時候跟我說，我協調人手來幫忙，地產項目盡調向來很吃人力，文件資料浩如煙海，盡調做個半年都正常。”陸濃善解人意地說。
姜炎努力把自己的嘴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禮貌地說︰“謝謝陸律師！”
“那行，你回去忙吧！”陸濃便不再多問。
“好！”姜炎放下咖啡杯，起身朝門外走去。
“哦對了，你是不是到今年7月就執業兩年了？”陸濃又叫住了站在門口的姜炎，半眯著眼楮問。
姜炎回頭，說︰“對，還有四個月滿兩年。”
“你知道嗎？滿兩年執業後，你就可以向律所申請創收考核，雖然你依然是授薪，但是你創收引入部門的項目，都會給予10項目收入分成，分成不會直接給你，而是留存在律所。一年之內，如果你完成300萬創收目標，第三年可以直升權益合伙人。完不成，就把10發給你，下一年繼續努力。”陸濃饒有意味地看著姜炎，說。
“三百萬……有點難哦……”姜炎局促地說，她不知道陸濃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們律所是公司制，這個特殊規定，管委會很少提，所以沒什麼人知道。但是吧，周秉文、徐映松他們是開創者，當時李主任為他們而定的。你出身醫學世家，天生在醫療行業有優勢，不要浪費了這麼好的資源。再說了，別的部門權益合伙人七八上十個，我們資本市場部有點不夠看，你加油，早一點當合伙人，壯大我們部門！”陸濃巧笑嫣然。
她笑得越美，姜炎心里越發毛。
她當然想當合伙人，可是權益合伙人一年三百萬業績，陸濃只是要她來一起扛部門業績壓力，料想2023年資本市場部業績預期是個天文數字吧！
殺了她，都不可能搞到三百萬業績！
這天聊得可真離譜，老趙听了都要搖搖她的肩膀，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說什麼瘋話！
“謝謝陸律師提點，我回去好好想一想！”姜炎說完，趕緊關門腳下抹油一溜煙跑了。
再不跑，她想象不出陸濃還能說出什麼瘋話來。
姜炎完全相信周秉文、徐映松做到了，一個是上市公司董事長私生子，一個跟投資圈大佬聯系緊密，每年業績千萬級別起跳，是她這種驢糞蛋子表面光的小律師能肖想的嗎？呵，這話跟她說，還不如跟敏敏說，畢竟星雲地產的大小姐，零花錢都夠完成業績了。
可她回到自己格子間，摸著胸口的項鏈，甦黎世的雪景又浮現在腦海，七天就掙了十幾萬人民幣，似乎又不是那麼遙不可及，她至少站在了門外，看到了那個繁華世界的一角。
周遭 里啪啦的鍵盤聲，激發了姜炎的斗志，她立刻集中注意力，開始繼續改寫盡調報告，就算今晚回家加班個通宵，也要把報告給寫完。
努努力，總會有一個縫隙，讓她擠進滿地是黃金的應許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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