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門一推,蔣淑卓走了進來,門外寒風灌進來,周秉文穿著過膝風衣大步流星走進來,和他個頭相當的鄧總拎著手提包也走了進來,財調團隊跟在他身後。
這個陣仗,從氣勢上就壓得姜炎喘不過氣。
姜炎下意識回避周秉文的目光,垂眸掃視著放在桌子上的訪談清單,這份清單是參照之前徐律師做過的項目撰寫的,按照既定的程序,她代表法調團隊問問題,然後記錄下股東的回答即可,有些地方打上勾勾叉叉。
走流程的事情卻讓姜炎緊張到嗓子發緊,她清楚記得,楊宴如曾提到過,周曇與李玉城是多年老朋友,而當初周秉文其實是從周曇那里接觸到了李玉城,然後引薦給孫嘉尚成為首席科學家,把乘黃醫療這個項目中關于研發的短板直接補齊。
她自己捋了捋時間線,2018年李玉城入職乘黃,而2019年願見公司成立,這樣一個年輕的公司,在短短一年之內就完成研發和產品量產,然後產品走了綠色通道直接拿到醫療器械批文開始正式銷售,甚至開拓市場的速度遠遠快過于乘黃醫療。
老趙見人來齊,打起精神開始說場面話,與鄧總一唱一和恭維蔣總,姜炎並沒有認真這些商務會議上的套路說辭,姜炎用訴訟中的案情紀要模式,把關于願見和乘黃項目當中各種細節都梳理出來,這些信息熟稔于心,才能幫助她在提問時找出破綻。
可是,她看著看著就出神,昨晚周秉文的話,和前天楊宴如說的,已經在她心里勾勒出一個錯綜復雜的利益輪廓。
那時候,楊宴如領先十幾桿的時候,與沈致塵先走到了一片人跡罕至的竹林附近,而菜得要死林敏君要姜炎去幫她看前面的路,姜炎誤打誤撞來到那片竹林的後方,恰好听見了楊宴如與沈致塵在聊天。
“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我覺得你這個方案太冒險了。”沈致塵說。
楊宴如停下來,毫不猶豫地說︰“我已經跟pau談完了。”
“談什麼,上次你們在甦黎世談離婚,不是談崩了嗎?我是在跟你說,乘黃並購願見的事情太冒險了。”沈致塵生怕楊宴如誤解了他的意思,特地解釋了一遍。
“富貴險中求,你這種玩金融的老手,還在乎這點風險。”楊宴如揶揄道。
“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沈致塵一本正經地提醒道。
沈致塵雖然一副看起來非常儒雅有親和力的樣子,他較勁起來的神態語氣,在姜炎的眼里,還是令人有些覺得可怕的。
“你覺得,周秉文這個人,怎麼樣?”楊宴如看了沈致塵一眼,問。
“還行吧,有腦子,沉得住氣。”沈致塵回答,楊宴如這個問題過于寬泛,所有他回答得也模稜兩可。
楊宴如笑笑,又問︰“比周嵩呢?”
“這不好說,周嵩一手盤起鶴笠地產板塊,能力和運氣都有。周秉文一個律師,畢竟沒在商場里真刀真槍建功立業,不在一個緯度,沒有可比性。不過嘛,如果周曇的軍師真是他,那我覺得,未必比周嵩差。”沈致塵坦率地分析。
“所以我喜歡跟你商量事情,他就是周曇的軍師,當初我看好乘黃,畢竟孫嘉尚從復星出來,掌握著醫療器械渠道,就缺一個科研團隊,周秉文從周曇那里引薦來的李玉城,無論是技術實力還是商業頭腦,可以說,真是數一數二,可惜了,孫嘉尚爛泥扶不上牆。”楊宴如不悅地說。
“然後呢?”沈致塵自然而然問下去。
“我唯獨沒想到李玉成會投誠蔣淑卓,我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對于最早把乘黃股權賣給願見,我是當做甩了這個包袱來考慮,但是我跟周秉文、周曇都聊了一圈,發現他們對願見這個項目不太了解,周曇管著鶴笠集團醫藥進出口貿易,是基本盤的守夜人,蔣淑卓在她眼皮子底下搞願見卻不歸周曇控制,所以,我把主意打到了蔣淑卓身上。”楊宴如有些神秘地笑了笑。
沈致塵不解其意,說︰“她是周老爺子的紅顏知己,你打她主意,想玩一票鶴笠?”
姜炎一驚,還以為自己听岔了,紅顏知己?!
“不能算玩,你這人說話怎麼那麼難听!”楊宴如嗔責了一句,然後解釋道︰“我一直想有一個薛定諤的標的,但我想要砒霜時就能成為砒霜,我想要蜜糖時就是蜜糖。誒,鶴笠集團就是這個完美的資產標的。而蔣淑卓這1的股權,剛好就是這個資產標的的鑰匙,所以我花點錢搞到這把鑰匙,乘黃那點虧算不了什麼事。”楊宴如頗有些得意地說。
沈致塵點了點頭,顯然完全get到了楊宴如的籌謀,但竹林後面的姜炎就听得雲里霧里了。
“你用乘黃去收購願見,等于要把蔣淑卓踢出局,可能嗎?”沈致塵分析道︰“最省事的方式,直接與鶴笠集團交易,鶴笠集團把持有的願見67股份轉讓給乘黃,安全起見,你還要先控股乘黃。蔣淑卓不歸周曇控制,那必然就是周老爺子或者周嵩控制,他們怎麼可能輕易放手讓你得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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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宴如拍拍沈致塵的肩膀,指著遠處的水坑,說︰“沒你想的那麼復雜,蒼蠅不叮無縫的雞蛋,特別是雞圈里個頭最大的蒼蠅,盤旋了無數圈,最知道哪個雞蛋有縫隙可鑽。光靠我當然不容易得逞了,這不是有周秉文麼!”
“你不是說,周秉文沒有繼承權麼。”沈致塵,說。
“你覺得周曇傻麼,她給自己留好了後手,周老爺子哪天突然歸西之後,鹿死誰手尚未可知,周秉文只是沒有繼承權,並不意味著他不能夠登堂入室。而且,他一直很有野心。從一開始,他攢聚乘黃那個項目,我就看出來了,周曇和他是當初應該就是意圖通過控股乘黃,打開他進入集團的縫隙,被我搞黃了。所以,我跟周秉文說,我借他鑰匙,他讓我掌勺一次。”楊宴如雙手放在高爾夫球桿上,看著沈致塵說。
沈致塵神色凝重,許久才說︰“你真是何苦來哉!”
“罷了,當初是我對不住周秉文,我還他個大的,也是我該的。再說了,只要他信守承諾,我最終得償所願,皆大歡喜,不是很好嘛!我養病的時候,就想通了這件事,做人嘛,盡人事听天命吧!”楊宴如豁達地說。
“就我當冤大頭咯,真是的!”沈致塵仰天自嘲道。
“我想過了,這些事情了結以後,不如我們一起做個pe類的fof基金,我一直給別人做嫁衣沒什麼意思!這些年,我放你名下的資產折個現,你這個冤大頭屈尊紆貴一起化緣,中國現在生物醫藥發生那麼迅猛,給他們提供彈藥,這群子基金早晚能砸出輝瑞拜爾!那我們要什麼自行車,躺著賺到千秋萬代。”楊宴如眯著眼楮,笑得十分燦爛。
沈致塵的表情有些微妙,說︰“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畫大餅的本事這麼到位!”
“現在我能回答你的問題了,並購願見就是一場等價交換。干得漂亮,大家一起雞犬升天,干得不好,死道友不死貧道。我就指望這伙律師,最好對得起自己吹的牛逼,映松人都走了,他們要是這點事都辦不好,都認命吧!”楊宴如揮動球桿,把球往水坑方向打。
“我懶得勸你了,反正,願見這個項目,呵呵,我覺得可能是個比乘黃更大的坑,信不信由你。姜律師隨隨便便就查出了這麼多,再用力抖一抖,誰知道還有多少貓膩。不過,你找機會單獨提點提點姜律師,她在這里面,從頭到尾最無辜,不要坑害人家年輕小姑娘。”沈致塵跟著她的步伐道。
楊宴如不屑地笑著說︰“喲,收收你那不值錢的善心!我從來就沒想過坑害她,只要她自己不貪,沒人坑得了她,當律師的如果喪了良心,天打雷劈是自己活該,與旁人有什麼干系!”
“走了走了,他們要追上來了。”沈致塵催促道。
姜炎看他們走遠,才從竹林後面鑽出來,原路返回走了好久才找到林敏君,林敏君已經跟其他人聊得熱火朝天,完全沒發現姜炎半天不見了。
一直到姜炎被孫嘯飛喊了兩聲,她才回過神來,一抬頭就對上了周秉文深邃的眼楮,姜炎心里唯一的成算,她是不配成為這個大項目里的甲乙丙,可是她並不希望周秉文在楊宴如的籌謀里,孤身一人。
無論是雞犬升天,或是死道友,她決心以螻蟻之身,與他共同進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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