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炎來了深圳以後發現,深圳之所以務實,是因為深圳人一般在茶桌上聊大事兒,會議桌上談正事兒。一個項目如果還在茶桌或者咖啡桌上,大部分都還是八字剛有一撇的時候,什麼時候上會議桌上,才是見真章。
姜炎看這個架勢,蔣總穩坐釣魚台,掌控著局勢,而剛剛才從敲鐘儀式上下來不久的老趙,春風得意,旗鼓相當。
喝茶的一言一語間,姜炎听出來一點,老趙非常不爽蔣總。
年前那時候替臨瀾寫公函的時候,陸濃就曾經說過,李玉城暗度陳倉與蔣淑卓合作願見公司,老趙是恨得牙癢癢,那時候姜炎不以為意,加上這幾個月來老趙埋頭紫天游戲上市的事情,看起來好像他並沒有在意。
喝了會兒茶,言語間都是聊些瑣碎事兒,很快蔣總就把茶桌換成了飯桌。
一行人走去吃飯的路上,姜炎就在臨時拉的盡調工作群里,把她上午聊到的事情發在了里面。
吃飯的地方就在園區對面的一家酒樓,包間豪華程度不輸市區里那些老牌大店,姜炎一進門就看到三瓶飛天擺在桌子一角。
老趙拍拍姜炎的肩,說了句︰“你感冒還沒好,就別喝酒了。”
姜炎乖巧地點點頭,說︰“是是是,我早上吃了藥。”
鄧總笑呵呵地說︰“過年的茅台,跟水一樣。”
蔣總面不改色道︰“換紅酒也可以,我叫人拿過來。”
“別別別,喝不慣,白酒好。”鄧總立刻搖手。
這時候,相繼來了幾個人,研發副總陽笛走在最前面,姜炎認識他,這是她哥哥的直屬上級。
一番寒暄之後,眾人落座,上菜上得非常快。
姜炎和另外兩個女會計點了果汁,而陽總直接帶頭敬酒,一輪又一輪花樣迭出,就這個社牛程度,與姜鶴如出一轍。
大概能混到企業來當研發副總的科學家,各項綜合素質都說得上有幾把刷子。
摸約快兩點的時候,酒足飯飽,全程飯局上姜炎都沒怎麼多說話,就是到了自己的時候應付幾句,老趙則喝得五迷三道滿臉通紅,雖然沒有完全喝醉,但是說話走路已經有些不太清醒,鄧總的酒量比老趙好一些,雖然臉紅,基本跟沒事人一樣。孫嘯飛陪著喝了不少,他倒是會來事,看陽總他們拼命灌老趙,以牙還牙,把自己也喝得七七八八。
好家伙,這一行人酒氣燻天地走出來,浩浩蕩蕩回到產研基地時,就跟一群酒蒙子一樣。行政領著他們去辦酒店入住的手續,一來一回,差不多又是一個鐘頭過去了。姜炎看著時間,明顯跟預計的流程不一樣。
她想起徐律師筆記里提到過類似的事情。
「天霖藥業盡職調查第一天,工作嚴重滯後。三人均喝醉,李主任不受影響,盡職調查對接會議得以順利開完,謹記教訓,喝酒誤事。」
在那個項目當中,盡職調查發現了天霖藥業虛增交易的問題,臨瀾資本並沒有投天霖藥業。足可以想見,願見大概率在做著一些欲蓋彌彰的事情。
姜炎好奇而仔細地留心觀察著,宛如蟄伏角落的小狸貓,等待著老鼠出洞。
走回來的時候,他們停車的地方,已經停了足足一排大卡車,姜炎悉心一數,又拍了張照片,總共十二輛,而且,在從車上卸貨,貨箱上寫著“電泳凝膠”和“逆轉錄黴”,乍然一眼掃過去,並沒有看到“核糖核酸黴”。
做生物醫藥的企業,這幾樣東西就跟房地產行業的水泥鋼筋一樣常用,姜炎沒看出什麼異樣。
很快,蔣總領著一群人來到二樓的會議室,窗明幾淨,非常整齊。
“趙律師,你怎麼樣,還行嗎?要不要干脆回酒店先休息休息,明天再開始也可以。”蔣總剛坐下,就叫人給與會的每個人端了熱茶水。
老趙不知聲,半低著頭,耷拉著眼皮,也不回話,似乎在閉目養神。
鄧總笑笑道︰“時間緊,任務重,我們財調團隊可以先開始。”
姜炎輕輕扯了扯老趙的袖子,老趙砸吧砸吧嘴,毫無動靜。
天老爺,誰家合伙人律師能這麼不靠譜!
“蔣總,我們法調團隊同樣可以,讓趙律師休息吧,這次全套盡職調查文件都是姜律師起草的,她比較熟悉,她來講就行。”孫嘯飛冷不丁開口道。
姜炎扭頭看著孫嘯飛,瞪大了眼楮,沒想到這個小子竟然直接挖了個大坑在這里,好小子虧得自己心軟還排了實習指導案件給他。
但是,這種場合,蔣總帶著五個部門總都在這里,她不能給律所丟臉,姜炎幾乎是毫不猶豫地轉頭過去,笑容滿面地說︰“是,趙律師喝完酒就喜歡眯一會兒,本來他就吩咐了要我下午來主講,蔣總,讓財調團隊先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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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鄧總,你們開始吧!”蔣總笑眯眯地說,她臉上隱隱有一種奸計得逞的得意。
姜炎攥了攥手心,場面上圓過去了,她從來沒有開過盡調對接會,心里沒有底。但之前,徐律師的資料里面,大多數時候都是讓財調團隊先講。周秉文特別解釋過,財調和法調的材料會有很多重合,而財調通常先做,法調可以依據財調去調整方案查缺補漏。
有鄧總打頭陣,她只需要依樣畫葫蘆,查缺補漏的事情,可以在接下來的盡調里面隨時做補充材料。
姜炎心里盤算好了,看了鄧總一眼。
鄧總仿佛心領神會一般,叫會計從箱子里,掏出裝訂好的盡調清單,說道︰“這里面我們一共做了十份清單,電子版已經提前發到貴司郵箱里,你們有需要可以自行打印。這次盡職調查,我們這邊財務調查總計十三個大項,首先第一大項是公司歷史沿革調查,這部分由法調團隊去調取工商內檔,公司這邊要提供歷次股權變更的合同、銀行流水、財務記賬憑證、股東憑證。”
姜炎立刻回頭給了孫嘯飛一個眼色,孫嘯飛從箱子里也拿出了他們打印好的盡職調查清單。
孫嘯飛在群里這個時候才發了一份《協同清單》的pdf,姜炎在電腦上打開的時候,才看見pdf是關于財調團隊與法調團隊的盡調清單協同工作表,哪些材料是共同都要的,哪邊團隊負責核驗原件。但姜炎之前並不知道有這麼一份pdf。
發完之後,孫嘯飛茶里茶氣地發了一句話︰趙律師昨天很晚才定稿,上午忘記提前發給你了。
姜炎只能回復︰沒事。
她捋了捋額頭邊垂下的碎發,明顯有一些不悅,然後冷冷地瞥了孫嘯飛一眼,她知道,孫嘯飛不服她。以前,孫嘯飛沒有坐過來的時候,她幾乎從沒與孫嘯飛打過交道,對于孫嘯飛這個人如何,大多從敏敏、張揚嘴里听來居多。
察人不明,失策了。
周秉文說,徐映松做律師十年,一直秉承一個原則,不相信任何人,無論是客戶還是同事,只要是人,有心無意總會犯錯。律師有義務,把問題終結在自己手上。直到乘黃那一次,周秉文自己吃了一虧,才發現,徐映松的這個原則,言之有理。類似的道理,老姜以前也曾說過,病人送來的時候,他總是會更新一遍檢查結果再下診斷,病有變化,人有意外。
老趙干脆趴在會議桌上睡了起來,全然不管不顧。
這次真是天王老子都幫不了姜炎,姜炎只能硬著頭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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