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北京,到四五點就已經開始天邊擦黑,姜炎下了地鐵,走在回家的路上,昏黃的路燈下細雪綿綿,姜炎仰頭看著漆黑的天空,高樓掩映,萬家燈火。
這個世界,真實得有點荒唐。
原本,她對于未來,並沒有明確的方向,做一個能養活自己的訴訟律師,然後結婚生子,一生可以望得到盡頭的計劃,這條路上從來沒有被規劃過任何波瀾壯闊的宏偉征程。哪怕,她在曾經在紅圈所實習,對那些數字大到可怕的案子或項目,看得習以為常,她清楚地知道,自己離白律師那個萬人艷羨的位置有多麼遙遠,那不是一時一地之追逐,而是幾十年如一日的堅持和積累。
可是,來到了衡鑒之後,如白律師當初所說,她看到了另一個世界,看到了十年間成長起來的三個律師,仿佛是她觸手可及的明天。
厚厚雪地上,每一個腳印踩下去,都會在雪地上留下清晰的痕跡,當春天來臨積雪融化,那些歪歪扭扭的腳印和摔在雪地里狼狽樣子都隨著雪水化去消失不見,人們看到的是你走了多遠。
姜炎深呼吸了一口冷空氣,她想起瑞士的雪。
平心而論,這一切的轉折,都是源于周秉文,她想要並肩站到他的旁邊去,到今天,此時此刻,這個念頭熊熊燃燒,願百死而不折。
即便,沒有了周秉文,她依然想要走下去,因為她未來的路上出現了一個明確的路標,她希望成為像徐律師那樣的律師,在上市項目上簽下自己的名字,在資本市場的風雲際會里成為被銘記的律師。
徐律師筆記里的籌謀,羽扇綸巾決勝千里之外,乃至他去世之後,依然冥冥之中縈系著那些人與事。
姜炎彎下腰,掬了一捧雪,一個人開心地朝著天空拋灑開。
春節過後,深圳又開始熱鬧了起來,返工的人潮將街道淹沒。
楊宴如歸來,她比起去年明顯精氣神好了很多,穿著黑色修身西裝,剪了一頭利落的短發,將她原本柔和的輪廓修飾得頗為英氣,九厘米的高跟鞋,一步一個穩定的節奏,她一只手插在褲兜里,另一只手隨著腳步節奏擺動著,直到老趙的辦公室前停下。
“徐映松的辦公室,我不同意你給別人用,如果你覺得閑著虧租金,我付。”楊宴如站在他門口,氣勢洶洶地說。
老趙有些諂媚地把楊宴如迎了進去,說道︰“這個,律所要考慮一下,不是錢的問題……”
姜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听了一耳朵。
陸濃今天沒在律所,但是她已經在陸續向著原來是徐律師那間辦公室搬一些東西,她的權益合伙人入伙程序已經完成了。
敏敏在微信群里咋呼道︰哦喲,陸律師要踫個大釘子了啊!
就在姜炎準備回復的時候,周秉文拎著公文包也來了,器宇軒昂,姜炎偷偷瞥了他一眼,然後抿嘴抬頭,繼續看電腦屏幕。
張揚在群里說︰你們听說了嗎,大新聞,徐律師去世的事情被立成了刑事案件,所里有幾個律師被叫去做筆錄詢問了。
敏敏當時就炸了︰真的假的!
姜炎同樣非常震驚,這件事怎麼會變成這樣。
張揚繼續在群里說︰听說查了大半年了,但是沒有進展,就暫時先捂著了。
姜炎回頭看了眼老趙的辦公室,心驚肉跳地打字道︰你的意思是,徐律師被人謀害的?
張揚回復︰嗯,建工部的吳秋律師原來是徐律師帶的授薪律師,她私底下跟我說,她被叫去公安詢問了,查了她的行蹤、流調很多東西。
三個人不約而同沉默了,如果張揚知道了,意味著律所已經很多人都會知道。
姜炎的手,放到徐律師的筆記上,她的心跳驟然加速,莫名緊張了起來,她一直都感覺有很多事情不對勁,可她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姜炎,進來一下。”老趙打開門,召喚了她一聲。
姜炎站起來,手腳冰涼,不知道老趙叫她進去做什麼,敏敏仰頭望著她,里頭坐著的兩個人客人,大家都知道不是善茬。
一進辦公室,周秉文坐在老趙對面的椅子上,楊宴如儀態萬方地霸佔著整個沙發,此時正百無聊賴地玩弄著自己的指甲,眼下只有茶桌邊的小茶凳適合她坐著,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坐下,就一直站在門邊。
老趙走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看姜炎還是站著,就擺擺手說了句︰“坐!”
她拘謹地坐在了周秉文旁邊,茶幾凳子比周秉文的椅子矮了半截,顯得像是她坐在周秉文腳邊,她局促地看了眼周秉文,隨即又低頭看著面前的茶具。
不同的是,三個人在里頭聊了這麼半天,硬是沒有人泡茶,氣氛有些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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