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足足三天發高燒的日子，終于開始逐漸退燒了，但退燒並沒有完全退下去，只是從39.8°這種下降到38.5°上下，不過比起前幾天，從體感上來說，已經好受了不少，而小刀拉嗓子的疼痛感達到了巔峰，別說吃東西，說幾個字都感覺嗓子被人五馬分尸那樣痛。
所以姜炎幾乎都不說話，有需要溝通的地方，直接在手機上打出字來。
姜炎煲劇也煲了三天，已經窮極無聊了，周秉文今天出門辦事，她便打開自己的筆記本，接上機械硬盤，開始去看資料。
一個盡職調查項目，pdf及視頻加起來竟然有二百多g的文件，一點進去就是六個排列整齊的一級文件夾︰【項目管理】【客戶資料】【現場調查】【工作底稿】【法律檢索】【法律意見書】，每個一級文件夾下面都有一堆的二級文件夾，尤其是【客戶資料】【現場調查】兩個文件夾佔據了存儲量的三分之二。
而這個項目的盡調，恰好就是姜炎來衡鑒律所之後，做的第一個案子，針對紫天游戲的投資盡職調查。
在那時候，紫天游戲已經是個六十多人的龐大游戲研發團隊，同時在跑著很多游戲項目。雖然公司架構非常簡單，但是公司歷史沿革頗為復雜，股權幾經易手不說，還存在許多代持。而游戲研發公司嘛，歷來與發行運營公司剪不斷理還亂，一涉及到運營結算的賬款，混亂不堪。
姜炎幾乎是從白天看到下午周秉文下班回家。
“挺好的，又退了點。”周秉文用耳溫槍給她量了體溫，一看已經到38.1°，看起來確實好了挺多。
姜炎眨巴眨巴圓圓的杏仁眼，笑了笑。
周秉文坐到窗邊，看了下插在她電腦上的硬盤，上面寫著項目編號及項目信息，饒有興趣地說︰“你怎麼看這個，好多年前做的項目了。”
姜炎打開了一個ord，在屏幕上打了一行字︰那你給我講解講解怎麼做盡職調查？這是趙律師給我的資料，說你做現場調查很厲害。
周秉文嘴角一揚，轉身出了房間，從隔壁推過來一個手寫板，說︰“那你既然要听，我給你從頭到尾講一遍。”
姜炎用力點點頭，直接合上筆記本電腦。
他拔開油性筆的筆帽，在手寫白板上開始寫了幾個關鍵詞，然後逐一給姜炎掰開了揉碎了講，投資盡職調查的類型，到每一步怎麼做，講完概念就結合紫天這個項目講具體如何操作的，包括o.p.e.的盡調又是怎麼一回事，一邊講還一邊分析。<ind做思維導圖筆記，幾個小時下來，姜炎的思維導圖已經寫得像蜘蛛網一樣密密麻麻，她的思路一下子就被打開了，畢竟這與自學不一樣，有講解有案例有模型還有分析。
“徐律師對游戲行業雖然不熟悉，但是他從小就喜歡打游戲，大學的時候玩得也多，他對游戲鑽研得深，一個游戲有玩法、設定文案、程序、美術、音樂、數值這些基本的構成，因此就可以倒推出這個公司工種，你再拿著人事表一對，工資表、社保單拉出來一對，那麼勞動結構一目了然，哪些人是公司核心員工就很清晰。盡調本質上是一場信息博弈戰，關鍵是社會經驗要豐富！”周秉文說到最後，特別強調道。
她完全能理解，畢竟，就連核實某些核心員工是否真的在公司工作，而不是在某些明星公司里充當融資吉祥物，就得跟老板斗智斗勇，做盡調那幾天這個人在公司，不代表他一直都在，那麼如何做這個突襲，就得有技巧。
大部分的盡調，公司材料給的都不全，或者有水分，擠完水分以後告訴委托方，這公司真實含量如何，確實很考驗人的判斷。
沒有感情，全是套路。
听完周秉文說之後，她回過頭在看o.p.e.那次盡調談判，她又有了更深刻的認識，為什麼當時gerhard非常震怒于自己的做法，在當時盡調組提供的分析來看，gerhard的預判是o.p.e.一定會同意進行披露，但他們不願意披露某些核心信息，只願意給點邊角料搪塞，而gerhard是希望通過談判搞清楚o.p.e.不願意提供核心資料的信息是什麼，打算在真正的談判中，通過條款博弈達到目的。
“累了吧，吃飯吧，還生著病呢，多休息休息！”周秉文把白板擦干淨。
紅姨這個時候將晚飯送進來，她自己正吃著，姜鶴來了，這幾天他都來周秉文家吃飯，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而且他與周秉文還聊得挺投緣，上到天文地理下到社會歷史，聊起來引經據典頭頭是道。
之後的每一天，姜炎肉眼可見地康復了起來，到第五天終于完全退燒，雖然無法說話，不過她渾身肌肉酸痛之類的癥狀也基本消失了，當然嗓子疼還是接著疼，咳嗽也逐漸厲害了起來，用上了止咳藥並不頂大用，咳得她整宿整宿睡不著。
這幾天，只要周秉文有空，就被姜炎拽著給她講項目，講完了硬盤里的，周秉文還抱來他書房里的一些項目案卷，講解給她听，講完了找些書給她看，自己挑本書坐她旁邊看，兩個人不說話，就靜靜陪著看書。
生病難受歸難受，她收獲頗豐。
就像這樣的冬天，外面的寒冷，和這里面的溫暖，截然不同。
那些害怕，又很輕易地消散了，她已經在心里思索著，該怎麼去寫那份關于乘黃的方案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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