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不怕，但可能你我本就沒多大的仇怨，也遠不到生死相逼的地步。對吧？”
葉峰邊說邊慢條斯理拉開衣襟，隨手從空間里又調出幾包爆破彈，揣進自己兜里。
“其實有一點我和你一樣，”葉峰舉起手中“遙控器”，輕笑，“我也不怕死。”
“今天你想帶走我，應該是不大可能了。
“如果，尸體你也不介意的話，那就另當別論了。”
他又向前一步︰“但我想，你費這麼大周折，應該不是只為了帶一具尸體回去吧。
“而且，”他的眼中多了些鋒芒，“在這種距離下，你想全身而退也可能需要點運氣！”
他發現，燕梟也是真人。
真人，自然是要更方便對付一點。
“呵呵呵。”
面具男忽地笑起來。
敢威脅他？
他看著葉峰，忽然覺得這人甚至長得有點賞心悅目了。
這已經算是他對所有人類長相最高的評價了。
尤其那始終沒變過的從容鎮定，還有露出的這點支支巴巴的倔 銳氣，都讓他多生出了些許興味來。
他挑起嘴角，笑得嘲諷︰“你覺得，這種東西能威脅到我？”
葉峰目光毫不躲閃︰“你可以試試。”
那人歪頭上下打量葉峰這副大義凜然的模樣，忽又笑了。
“我沒看走眼，你果然是有點意思的。”
有折有騰地玩起來才更有意思啊！
一抓一個準，那還有什麼樂趣呢！
他逃，他追，才夠味嘛！
面具男于是點點頭︰“可以！那就收起你那可笑的小玩具吧，我今天可以不動你。你走吧！”
讓他走？
不是他們走？
葉峰不動聲色確認︰“那船上那些人……？”
面具男嗤一聲打斷他的話︰“你也說了，我費了這麼大周折，總不能空手回去吧。”
這是不打算罷手了。
葉峰暗吸口氣，道︰“你剛才說了，這次是為我而來，所以這事其實和別人沒什麼關系，對吧？”
“對，是沒什麼關系。”面具男煞有介事地點頭，然後又很無賴地繼續道，“可那又如何，我還沒玩夠。”
葉峰心下一沉，這人，確實是不講道理的。
他握著遙控器又向前邁了一步，道︰“如果我說，我的條件里包括這些人呢？”
面具男大笑起來︰“哈哈哈，有意思！你以為我還真怕了這麼個小東西嗎？”
他眼中突地露出興奮神色來，蒼灰色眼底似被扔進去了一團火，“ ”一下，點亮了！
面具下方的薄唇翹起，帶出鋒銳詭譎的弧度。
他指指葉峰手里的遙控器，勾勾手指，向前一步步逼近。
聲音低緩，帶著誘哄的腔調︰“來吧，小朋友，按吧！”
他嘴里發出“ ”一聲虛擬音來，眼中帶著瘋意和火熱，一字一句道︰
“那場面，一定會非常有意思！會有很多的血冒出來，新鮮的，帶著熱氣的，可口又美味……我已經迫不及待了呢……”
他貼近葉峰的臉，勾著嘴角笑，帶著嗜血的狂熱和狠戾︰“要不要，我幫你按啊！”
兩人視線相抵。
葉峰始終站在原地，所以，此時兩人的距離是極近的。
他發現，這人眼中有著不同尋常的亢奮和癲狂。
好像真的很期待來場玉石俱焚的爆炸！
果真是瘋！
而此時他已確定，他確實用錯了方法。
這人根本就不吃威脅這一套。
反倒場面越刺激，他就越興奮。
葉峰眨眨眼，突地收了針鋒相對的氣勢，用無奈又緩和的語氣道︰“這事，能商量下嗎。”
面具男琢磨著葉峰變化的神情，忽有點費解了︰“你覺得，這事有商量余地？”
之前那樣都沒見他變顏色，現在怎麼反倒像是拿捏住他什麼軟肋似的呢。
如果不是確定這人是一個人上的飛船，他還真以為這里有他在意的什麼人呢。
他盯著葉峰的臉，不緊不慢道︰“或者說，你認為，你有什麼東西值得我改變主意？”
“……”葉峰看了燕梟半天。
這人始終就是那麼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囂張架勢。
抱著手，眸色幽幽地看著他。
那雙眼楮，像能看進人的骨血里，卻又讓人辨不清其中的喜怒。
面具男最喜歡看的，就是別人又糾結又沒辦法的神色。
“我知道，你不缺什麼東西，我現在手里也沒有你感興趣的東西……”
葉峰望進那人眼底，提議︰“所以，當我欠你個人情，可以嗎？”
他在猜。
對燕梟這種喜歡折磨人又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來講，已知的、確定的東西根本引不起他的興趣。
反倒是那些未知的、有可變空間又讓他們能掌控的東西會讓他們產生興趣。
他也是在賭。
賭這人對他的興趣還沒有消失，賭這人的心情還不算太糟。
還賭這人是有些惡趣味的，像貓捉了老鼠那樣，會喜歡松松緊緊地玩弄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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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峰！”龍颯腦中喝止，可話已出口。
一個瘋子的人情能是好欠的嗎？！
葉峰平靜道︰“颯哥，我知道你意思，可是，咱還有別的辦法嗎？”
現在打是不好打的，對方手里掐著那麼多條人命。
而且听這人話里意思，這些人竟都是受他葉峰的牽連，如果一個人情能救得了，已經算是萬幸了。
對方還未見得真能答應。
但他已黔驢技窮。
他剛已把所有知道的談判技巧都在腦中過了一遍，然而，他發現，並沒有多少用處。
因為面對這人，不確定因素太多。
“什麼，你竟然跟我要人情？”面具男卻像是听到了什麼可笑至極的笑話一般，歪著頭仔細打量葉峰。
像看個稀有物種！
他再次確認︰“為了船上那些不認不識、不相干的人，你竟然跟我要人情？”
語氣里竟都是匪夷所思。
葉峰無奈又坦然︰“看來是的。”
“哈哈哈，還真是很久沒踫到這麼好笑的事了啊。”
面具男還真是笑了，笑得生理性眼淚都淌出來了。
笑了許久，才終于慢慢停了下來。
他看著葉峰，嗤笑出聲，似譏諷，似嘆息。
“你這人，不是假偽善，就是真愚蠢。
“你覺得你這麼做很高尚？還是覺得外面那些人會感激你？”
他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搖了搖。
“不會，他們根本不會記得你是誰。
“甚至，有些人還會認為是你擋了他們的財路你信不信？
“他們還在那做著那五百萬能量幣的美夢醒不過來呢。”
“或許吧，”葉峰說得淡然又坦蕩，“但無所謂，我本來也不是為了讓誰感激或是記住。”
“哦？那你是為了什麼呢？”面具男瞳孔里清楚映著迷惑。
不為名不為利不為感謝，那為什麼？
葉峰清楚答道︰“為了本心。”
他的教導員曾說過，很多事只要遇到了，就沒辦法不管。
並不全是因為軍人職責，還因為要過自己心里那道關。
如若不管，後半輩子會寢食難安，愧疚難平，甚至多少年後依然如鯁在喉，無法解脫。
所以，做事要遵從本心，光明磊落，當管必管，免得自己一生無法心安。
這話教導員每次醉酒後必說起，還帶著擦不淨的眼淚。
背後的事誰也問不出一個字來，但這個道理卻是成功植入了所有連隊戰士的心里，包括他葉峰。
他自認無法坐視不管，留一分力，日後都無法讓自己心安。
面具男卻驀地又笑了。
“本心？哈哈哈，本心讓你這麼做？哈哈哈，怎麼可能，愚蠢至極！
“真特麼是可笑啊，可笑到了極點！”
他笑得涼薄，眼底卻漸漸溢出些許悲愴和復雜難明的晦澀來。
人的本心不是貪婪和欲望嗎？
不是掠奪和佔有嗎？
不是殺戮和掌控嗎？
這人竟然在這跟他談本心，大放什麼厥詞，真特麼是能搞笑啊！
這本身就是個荒謬至極又可笑至極的邏輯！
可笑著笑著，腦中不其然冒出來這人縱身一躍飛撲過去的那個身影。
利落干脆得沒有半分遲疑。
就像身體里裝著個什麼指令，一踫觸，就會下意識做出反應來一樣。
那是先于思考的行動反應。
他驀地止住笑。
他忽然覺得，他好像有點明白了那個讓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迷惑行為。
他向葉峰那邊又邁了兩步，目光鋒銳中帶著審視，如x光線，一寸寸掃過眼前人。
似才將人看進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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