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晨霧像團化不開的墨,裹著腐葉味鑽進張雲生的道袍。他牽著韁繩的手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昨夜在驛站截獲的桂系密電還揣在懷里,譯電員手抖著遞給他時,電報紙上 "趕尸客棧藏令" 的字樣被朱砂圈了三遍。
"當家的,前面就是辰州界了。" 甦婉兒扯了扯他的衣袖,苗銀手鐲在馬車上的煤油燈下泛著微光,"咱們得按阿爹筆記里寫的,過了青岩渡就得換趕尸人的行頭 —— 黑煞教的人認衣服不認人。"
張雲生低頭看著甦婉兒遞來的對襟青衫,袖口繡著細小的銀鈴暗紋,正是趕尸派弟子的標記。他突然想起師娘畫像上的裝束,喉間發緊︰"你確定要扮夫妻?趕尸客棧規矩多,萬一被識破......"
"怕什麼?" 甦婉兒將銀鈴項圈塞進衣領,露出頸間偽造的朱砂痣,"阿爹說過,趕尸路上最安全的偽裝,就是真夫妻 —— 反正咱們都有木令紋,往那一站就是活招牌。" 她突然湊近,用柳葉刀削下張雲生一縷頭發,"從現在起,你是跑單幫的周先生,我是你媳婦秀蘭,剛從長沙來投奔舅舅的趕尸鋪。"
青岩渡的石板路上,三具蒙著青布的尸體正被趕尸人用竹竿挑著前行,竹竿頂端的引魂鈴每隔七步響一聲,驚飛了槐樹上的夜鴉。張雲生注意到,趕尸人的左手小指纏著黑布,走路時左腳先邁 —— 正是趕尸派 "左三右四" 的步法,與老煙桿筆記里的記載分毫不差。
"客官住店嗎?" 趕尸客棧的木門 "吱呀" 推開,老板娘用裹腳布擦著油膩的手,門前的燈籠上畫著半枚銀鈴,"本店只接待趕尸人、走腳的,還有......" 她突然盯著甦婉兒的項圈,"帶北斗紋的貴人。"
張雲生的銀鈴突然輕顫,劍穗上的雙鈴與老板娘燈籠上的圖案產生共振。他按住甦婉兒即將摸向手槍的手,笑臉遞上塊刻著 "周記藥鋪" 的木牌︰"勞煩老板娘,我們夫妻想借住一宿,順便打听個人 —— 辰州趕尸巷的老煙桿,可在附近?"
老板娘的眼皮猛地一跳,燈籠里的燭光突然爆成青色。她轉身時,張雲生看見她後腰別著柄刻著饕餮紋的匕首,正是黑煞教的制式兵器。二樓突然傳來棺木踫撞聲,三道人影抬著口黑漆棺材經過回廊,棺材縫里滲出的不是尸水,而是新鮮的血珠。
"天字三號房,二樓最東頭。" 老板娘將鑰匙拍在櫃台,"子時後別出門,听見趕尸鈴響就吹滅燈 —— 咱們這地界,最怕見著活人的眼楮。"
客房的木窗對著後院停尸坪,七具棺材呈北斗狀排列,棺頭都貼著 "鎮" 字符,卻用黑煞教的逆生陣催動。甦婉兒架起顯微鏡,從窗台上刮下的粉末里,竟檢出與義莊相同的蠱蟲殘肢。
"張雲生,你看!" 她突然指著停尸坪,"最中間的棺材在動,抬棺人的步法是黑煞教的 " 尸行九宮 ",他們在搬運赤焰飛僵的宿主!"
話音未落,樓下傳來激烈的爭吵。張雲生扒著門縫望去,看見先前的趕尸人正與老板娘撕扯,他左手上的三根斷指在煤油燈下泛著金屬光澤,腰間掛著的趕尸杖上纏著幾縷長發 —— 正是甦婉兒筆記本里畫的老煙桿特征。
"老煙桿!" 甦婉兒突然推開窗戶,項圈上的銀鈴發出三連響,"阿爹,是我!"
趕尸人猛地抬頭,斷指處的黑布突然崩開,露出底下刻著銀鈴紋的金屬指套。他腰間的引魂鈴瘋狂作響,指向張雲生懷中的木令殘片︰"你娘的鈴鐺... 怎麼在你這?"
就在這時,停尸坪的棺材突然炸開,赤焰飛僵的虛影裹挾著尸火撲向老煙桿。張雲生本能地甩出七星劍,劍穗雙鈴與老煙桿的引魂鈴形成共振,在客棧上空織出北斗光網。甦婉兒趁機將銀鈴粉末撒向尸火,火焰竟發出嬰兒啼哭般的尖嘯。
"跟我來!" 老煙桿突然抓住兩人手腕,拐進停尸坪的暗門,"黑煞教的人早就在這設了局,那封桂系密電根本是誘餌!"
地道里彌漫著陳年尸蠟的氣味,牆壁上每隔三步就嵌著枚鎮邪令殘片 —— 雖然是偽造的,卻能擾亂地脈。老煙桿在拐角處停下,用斷指在石壁刻出雙鈴圖案,暗門應聲而開,里面擺著半枚泛著青光的木令,正是師娘當年拆分的東方木令。
"二十年了,終于等到鈴鐺響三聲。" 老煙桿摸著木令,斷指劃過甦婉兒的項圈,"你娘臨走前說,若銀鈴與七星劍共鳴,就把木令交給耳後有紋的人......" 他突然盯著張雲生,"你師傅紫霄,是不是已經......"
張雲生默默掏出染血的道袍碎片,上面繡著紫霄真人的天師印紋。老煙桿的肩膀猛地垮下,從懷里掏出半枚銀鈴,與甦婉兒項圈上的另一半嚴絲合縫︰"當年黑煞教三刀砍向你娘,我替她擋了兩根手指,她卻把木令分成兩半,半枚給我,半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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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煞教手里。" 張雲生接過話頭,展示懷中的殘片,"我們在醴陵截獲的密電,說趕尸客棧藏令,沒想到是陷阱。" 他突然指著老煙桿的趕尸杖,"你隊伍里那具指尖有血的尸體,是不是活人偽裝的?"
老煙桿點點頭,從懷里掏出帶血的信紙︰"桂系軍閥早被黑煞教滲透,他們劫走的不是糧食,是能煉制赤焰飛僵的生魂。" 他突然握住甦婉兒的手,"秀蘭,你娘的衣冠冢就在趕尸巷第三棵梧桐樹下,她臨終前留了句話......"
"銀鈴歸位,北斗重連。" 甦婉兒看著父親斷指處的銀鈴紋,突然想起實驗室里的照片,"阿爹,我娘是不是天師府的人?為什麼黑煞教要追她二十年?"
老煙桿的眼中閃過痛苦,剛要開口,地道深處突然傳來鐵鏈崩斷的聲響。赤焰飛僵的咆哮震落石屑,張雲生看見,飛僵胸口嵌著的正是黑煞教手中的半枚木令,與老煙桿的殘片遙遙相望。
"帶著木令先走!" 老煙桿將甦婉兒推向暗門,"我去引開飛僵,二十年前沒護住你娘,現在不能再丟了木令!"
張雲生突然攔住他,七星劍在掌心旋轉,劍穗雙鈴與老煙桿的引魂鈴、甦婉兒的項圈形成三角共鳴︰"當年師傅沒能護住師娘,現在我們三人聯手,定能讓赤焰飛僵血債血償。" 他指著地道頂的北斗刻痕,"用你的趕尸術引動客棧地脈,我來布北斗陣!"
老煙桿的斷指在石壁上快速畫出趕尸符,七具棺材應聲飛起,擺成北斗形狀。甦婉兒趁機將銀鈴粉末注入地道節點,地道內突然亮起青色熒光,與七星劍的北斗光網相互呼應。赤焰飛僵的虛影在光網中掙扎,胸口的木令殘片竟開始龜裂。
"天樞?破邪!"
張雲生一劍斬向飛僵命門,老煙桿的引魂鈴同時炸響七聲。赤焰虛影發出尖嘯,化作黑血灑在地道石壁,露出背後刻著的字︰"五令歸位之日,黃泉之門將開"—— 正是師娘當年的字跡。
甦婉兒突然撿起飛僵崩落的木令殘片,發現碎片背面刻著 "落星坡" 三個字,與父親筆記本里的地脈圖完全吻合。她突然明白,二十年前的血案不是終點,而是五方鎮邪令輪回的起點。
"阿爹,我們去趕尸巷。" 甦婉兒握緊木令,"我要去娘的衣冠冢,我要看看,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煙桿看著女兒頸間的銀鈴,突然想起妻子墜崖前的笑容︰"好,咱們回家。" 他轉身對張雲生,"賢佷,當年你師傅說過,若有一天鈴鐺與劍共鳴,就讓我帶你去看趕尸巷的古井 —— 那下面,藏著五方鎮邪令的第一個秘密。"
地道外的暴雨不知何時停了,趕尸客棧的燈籠在晨霧中明明滅滅。張雲生摸著懷中的兩枚木令殘片,感受著它們與甦婉兒項圈、老煙桿引魂鈴的共振,突然看見遠處山路上,三具趕尸隊伍正朝著客棧走來,他們肩上的竹竿刻著清晰的饕餮紋 —— 黑煞教的追兵,來了。
"老煙桿師伯,甦小姐,準備迎敵吧。" 張雲生將七星劍橫在胸前,劍穗上的銀鈴與老煙桿的引魂鈴、甦婉兒的項圈發出清越的和鳴,"這一次,我們不僅要守住木令,還要讓黑煞教知道,二十年前的血債,該還了。"
晨霧中,趕尸巷的方向傳來三聲清脆的銀鈴響,像是回應,又像是召喚。張雲生看著老煙桿重新系緊的斷指黑布,看著甦婉兒眼中跳動的火光,突然覺得,這場跨越二十年的追尋,終于在趕尸客棧的暗戰中,邁出了真正的第一步。而前方的趕尸巷,那口刻著銀鈴的古井,正等著他們揭開二十年前的真相,等著五方鎮邪令的重聚,等著北斗七星的重新連綴。
"叮 —— 叮 —— 叮 ——"
三連響的銀鈴穿透晨霧,驚起了停尸坪上的烏鴉。張雲生知道,這是師娘的銀鈴在天之靈的回應,是趕尸派與天師府的宿命共振,更是五方鎮邪令即將歸位的前兆。他握緊劍柄,看著老煙桿和甦婉兒擺開架勢,突然覺得,哪怕前路布滿尸山血海,只要三人聯手,就沒有過不去的坎,沒有破不了的陣。
戰馬的嘶鳴從客棧外傳來,黑煞教的追兵終于抵達。張雲生看著甦婉兒掏出柳葉刀,老煙桿握緊趕尸杖,自己手中的七星劍此刻光芒大盛,劍身上的五方暗紋全部亮起,指明了趕尸巷的方向。他知道,真正的戰斗,才剛剛開始,但他不再害怕,因為他不是一個人,而是帶著兩代人的希望,帶著五方鎮邪令的碎片,帶著趕尸派與天師府的傳承,朝著湘西的深處,堅定地邁出了步伐。
"叮 —— 叮 ——"
銀鈴鐺的響聲混著劍鳴,在晨霧中漸漸遠去。張雲生知道,這一仗,他們必須贏,為了師傅的血書,為了師娘的銀鈴,為了甦婉兒的母親,更為了這亂世中千千萬萬的百姓。而他相信,只要銀鈴在響,七星劍在握,五方鎮邪令終會歸位,這天地間的邪祟,終將在北斗的光芒下,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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