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的黑暗跟塊浸了水的破布似的，“啪嗒”一下就壓了下來。
星辰剛邁進去，劍穗突然輕輕一震。那根琉璃毛順著銀絲滑了半寸，猛地卡住——跟被誰暗中拽了把似的。
寒氣四面八方涌過來，不是普通的冷，是能鑽進骨頭縫、把靈力一層層扒下來的陰蝕。
樂天正想哼段小曲兒驅散沉悶，懷里琵琶“錚”地蹦出個音。音波還沒來得及展開，“ 嚓”凍成冰渣子，碎了一地。
“靈壓被鎖了。”他皺著眉把琵琶抱得更緊，跟護著塊熱乎燒餅似的。
星辰沒吭聲，“咚”一聲把斬月劍插進地里。一道細得像線的劍靈波動散開，在混沌里劃了道亮痕。
三步外，倩兒腳脖子一僵。情劫鏈“嗖”地從腕間滑出來，纏上指尖。她凝神一劃，淨化之力劈開前方冰晶，里面映出的扭曲人影“啪”地碎了。
洞窟深處就一個玩意兒——冰棺。
整塊不知名的寒玉雕的，表面浮著淡青色紋路，跟人喘氣似的一鼓一鼓。
棺里女子閉著眼，眉眼跟倩兒一模一樣，連左耳垂那顆小痣都分毫不差。右手攥著塊骨片，半埋在冰里——通紅通紅，邊兒跟燒著的火苗似的，正是傳說中的鳳凰骨。
“她……是我前世？”倩兒聲音輕得像怕吹跑，生怕驚醒了什麼。
“別靠太近。”星辰伸手攔她，劍穗又開始哆嗦。
可她手已經抬起來了。
指尖剛踫上冰面，“唰”一下眼前全黑了。
畫面“ ”地炸開——
三十萬年前，天穹裂了道血口子，大地“轟隆隆”往下塌。她站在祭壇中央，手里鳳凰骨燃著烈焰。沒半點猶豫，對準心口就扎了下去。
血“噗”地噴出來，沒落地，全被骨片吸了個干淨。她低頭看著骨片，輕聲說︰“封印不滅，魂不歸位。”
祭壇下，星辰抱著個嬰兒，玄衣上全是血。他抬頭看她，嘴動了動，沒出聲。
她笑了笑，抬手抹掉眼角血痕，又像對誰說︰“別怕。”
然後，意識“嗖”地被拽了回來。
倩兒踉蹌著後退，臉白得像紙，冷汗順著額角“吧嗒吧嗒”往下掉。胸口“咚咚”狂跳，跟真被刺穿了似的。
“醒醒！”樂天一把扶住她肩膀，反手抽出琵琶，手指頭“嘩嘩”地撥。
《往生咒》的音波跟潮水似的涌出來，不是打人的，是叫醒人的。每個音符都像小巴掌，“啪啪”拍在識海邊上。倩兒瞳孔慢慢聚焦，可喘氣還是跟漏風似的。
貝貝尾巴一甩，把小麒麟放地上，耳朵貼緊倩兒後背。突然“ 哧”一口咬破自己耳尖，血珠滾下來，精準滴在倩兒眉心。
“契約在，魂不散。”它嘟囔，“本兔養的崽，輪得到宿命來掐死？”
血痕鑽進皮膚就沒了，倩兒“呼”地吸了口氣，睜眼了。
“我……看到了。”她聲音發顫，“那是我。我殺了自己。”
“不是殺。”星辰低聲說，“是獻祭。”
“可為什麼？”她抬頭，“為什麼要用我的命去封印？鳳凰骨本該是淨化之力的源頭，它不該傷我……”
話還沒說完，貝貝耳朵“噌”地炸起來，全身毛一下子變成暗紅。
“血味。”它低吼，“就在冰棺里。”
眾人一激靈。星辰一步跨上前，把倩兒拉到身後，斬月劍一橫，劍穗沒風自動，銀絲泛著微光。
樂天趕緊轉了轉琵琶，琴面展開一圈音波陣，“唰”地掃向冰棺四周。波動在女子脖子那兒猛地頓住——一道極淡的血色蓮花紋正慢慢冒出來，跟喘氣似的一亮一暗。
“和魔尊身上的印記一樣。”樂天咬著牙，“但他沒來。”
“來過。”貝貝尾巴掃過冰面，留下道焦痕，“氣息還在，至少三天前。他打開過這棺材。”
“目的呢？”倩兒盯著那紋路，“看我前世？還是……確認封印還在？”
“都不是。”星辰盯著冰棺，“他在等你來。”
空氣“唰”地凝住了。
“只有我能踫這具身體，才能喚醒那段記憶。”倩兒喃喃，“他想讓我知道真相，可又不想讓我活著離開。”
“所以這是個局。”樂天冷笑，“他算準我們會順著星河進來，算準你會踫棺材，算準你扛不住那記憶沖擊——只要你那會兒斷氣，封印就松了。”
“未必是殺。”貝貝耳朵收了收，“他需要你活著，但得在崩潰邊緣。情緒越烈，血脈共鳴越強，鳳凰骨才會真醒過來。”
倩兒低頭看手。情劫鏈靜靜纏著，蓮紋有點發燙。
“所以……我不是來阻止宿命的。”她苦笑，“我是來完成它的。”
“不行。”星辰斬釘截鐵，“記憶可以看，但代價不能你一個人扛。”
“可這是我的命。”她抬頭看他，“就像你注定要揮劍，樂天注定以樂入道，貝貝注定護我到底——我也注定要走進這冰棺，哪怕里面躺的是我自己。”
“你瘋了？”樂天瞪著眼，“宿命就是拿來打破的！我娘生我時百鳥朝鳳，結果測出個廢靈根，誰說我不能成器？你有淨化之力，有情劫鏈，還有我們——你憑什麼說‘注定’？”
“因為痛是真的。”她輕聲說，“那一劍刺下去的時候，痛得我想立刻死了算了。可我還是完成了儀式。三十萬年前的我，比現在的我更清楚——有些事，非做不可。”
洞里一下子靜得能听見冰晶化水的聲兒。
冰晶折射的光打在她臉上，忽明忽暗的。
星辰突然抬手，劍刃在掌心“噌”地劃了一下。血滴下來，沒落地，反倒被劍穗吸走了。銀絲有點發紅，琉璃毛輕輕一顫。
“那你完成儀式的時候。”他看著她，“我也在。”
“你抱著孩子，走了。”她點頭。
“我沒走遠。”他說，“我守在祭壇外，等了三千年，直到封印徹底穩固。你的心跳停了，可我還听見你在喊我名字。”
倩兒一震。
“你記得？”她聲音發緊。
“斷斷續續。”他握緊劍，“每次雷劫劈下來，記憶就多一點。現在我知道——你沒死，你只是把魂魄封進了鳳凰骨。”
“所以這塊骨……是我的命？”她看向冰棺里的骨片。
“一半是。”貝貝突然插嘴，“另一半，在魔尊手里。”
“什麼？”三個人異口同聲。
“你們真笨。”貝貝甩甩尾巴，“血色蓮花紋為什麼會在這兒？因為他把自己的半塊骨，融進了你的封印。你們倆的命，早被他焊死了。”
樂天倒吸口涼氣︰“所以他不是要毀你，他是要你活著——活到能和那半塊骨共鳴，徹底激活鳳凰涅盤之力。”
“然後呢？”倩兒問。
“然後他就抽抽走全部力量。”貝貝冷冷道，“一具活體容器，比死封印好用多了。”
星辰劍尖微微抬起，寒光映在冰棺上。
“所以他布了三萬年的局。”他說，“等你覺醒，等你踫棺材，等你記起一切——再在你最脆弱的時候，把命抽走。”
“可他漏算了一點。”倩兒忽然笑了。
“哪點？”
“我有你們。”她抬手，情劫鏈游出來，纏上星辰的劍穗，“三萬年，你們一直在我身邊。這一世，我不再是一個人完成儀式。”
“說得對！”樂天咧嘴，琵琶一轉，“那咱們就反向操作——你覺醒，我們護法，貝貝盯梢，誰敢靠近，音波轟成篩子！”
貝貝耳朵抖了抖︰“本兔建議先挪地方。這棺材陰氣太重，再站一會兒，連我的糖渣都要結冰了。”
星辰點頭，正要收劍，劍穗突然“ 當”劇烈一震。
他猛地轉身，斬月劍“唰”地橫掃。
一道無形氣勁劈開空氣，“ ”地擊中冰棺表面。冰層裂開蛛網紋，那塊鳳凰骨“嗡”地一聲，泛出紅光。
倩兒的情劫鏈突然發燙，蓮紋順著手臂蔓延，直沖心口。
“它要出來了。”貝貝低吼，“骨片在回應你！”
“壓制它！”星辰劍柄抵地，劍靈之力“呼”地往外放。
可晚了。
一股灼熱從冰棺里“噌”地沖上天，火焰虛影在洞頂盤旋，竟凝成一只鳳凰輪廓。它“唳”地長鳴一聲，俯沖下來，直撲倩兒。
她不退反進，抬手迎上去。
火焰沒傷她，反倒順著指尖鑽進體內。她雙眼一下子變成赤金，頭發沒風自動，一股古老又磅礡的力量在血脈里“咚咚”甦醒。
“鳳凰涅盤……開始了。”樂天喃喃道。
貝貝尾巴卷緊小麒麟，耳朵貼緊地面︰“不對勁。這力道太急，像是被人催著走的。”
星辰盯著冰棺，突然發現那女子嘴角，不知啥時候勾起一絲極淡的笑。
不是安詳，是得逞。
“快走！”他大喊，一把去拽倩兒。
可她釘在原地，鳳凰虛影纏在周身，情劫鏈與劍穗同時亮得刺眼。她慢慢抬頭，赤金瞳孔映著冰棺，輕聲道︰
“你說……如果當年我沒死，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星辰的手僵在半空。
樂天的琵琶弦“啪”地斷了一根。
貝貝炸毛，尾巴狠狠掃向冰棺。
冰裂聲里，那塊鳳凰骨突然“嗡嗡”震顫，自己浮起半寸，直指向倩兒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