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天手剛摸到那旋轉的羅盤，腳踝“唰”被股冰涼黑霧纏上。他身子一歪，琵琶“啪嗒”掉地上，整個人被拽得往旋渦深處滑。
“那霧里——有碧落的丹香！”他扭頭大喊，聲音都劈岔了。
倩兒瞳孔猛地一縮，想都沒想，指尖凝著淨化之力就撲進黑霧里。
貝貝耳朵炸得跟炸毛雞似的，尾巴剛要卷過去，卻被星辰抬手攔住。他盯著那團翻涌的黑，聲音低得像蚊子哼︰“她的蓮紋在抖……這是她的劫。”
黑霧吞了倩兒的瞬間，四周突然靜得可怕。她像掉進無底湖，沒水聲沒風聲，就一縷特輕的、跟藥爐慢炖似的咕嘟聲。
眼前光影一晃，景象突變。
她站在丹盟後殿的藥圃里，春雨下得細密，藥草香往鼻子里鑽。碧落仙子背對著她，指尖泛著點弱丹火，正把一粒血色蠱種按進一個南域使者的後頸。那人渾身抖得跟篩糠似的，卻硬是沒掙扎，就低聲喃喃︰“……為了復活她。”
倩兒心頭一緊，剛要上前，腳下傳來細碎的脆響。低頭一看，地面居然是無數碎藥瓶拼的，每片碎片上都映著她額間的蓮花印。她腳步一頓，氣都差點喘不上來。
這不對。
碧落從不用丹火種蠱，更不會在藥圃動手。而且——她盯著那片映出蓮紋的碎片，指尖有點發燙——藥瓶碎的聲音，跟樂天上回炸陣時一模一樣！
她閉眼，輕聲說︰“碧落不會背叛丹心。”
話音剛落，淨化之力從心口涌出來，跟漣漪似的往外擴。四周景象劇烈哆嗦，藥圃、雨絲、碧落的影子，全跟玻璃似的寸寸裂開。
碎片還沒落地，眼前又一黑。
桃林。
春雨沒停，桃花順著風往下飄。她站在星雲門後山的桃林小路上，腳下是潮乎乎的青石板，頭頂是粉白的花影。遠處，星辰背對著她，黑頭發沒扎，手里捏著支鳳凰發簪。
他慢慢轉身，嘴角揚起個笑。
那是她從沒見過的神情。
“這次，”他抬手，指尖輕輕踫她鬢角，“換我為你簪上。”
倩兒指尖微顫。那一瞬間，她差點就點頭了，想閉眼，想讓這溫柔就這麼定下來。
可他抬手的時候，袖口滑下一縷血絲，滴在地上。血珠鑽進土里，居然開出朵小小的血蓮，花瓣一層疊一層，紋路跟她額間的印一模一樣。
她猛地後退一步。
星辰從不會笑。
他笑的時候，眼角不會有細紋，嘴角也不會揚得這麼自然。更重要的是——他從不會主動給她簪發！
“你不是他。”她低聲說。
淨化之力從指尖爆出來，桃林開始塌。花瓣成了灰，青石板裂成塊，連春雨都凝成血珠，懸在半空不動了。
幻境深處，一道低笑傳過來。
“情劫不破，心魔不滅。”血影魔尊的分身站在殘劍上，手里捏著截染血的劍尖，晃了晃，“你護得住劍靈，護得住他嗎？”
倩兒踉蹌著後退，意識開始發糊。黑霧從四面八方向她涌，纏上她的手腕、脖子，跟要把她拖進更深的虛無似的。她想掙扎，卻發現四肢沉得跟灌了鉛似的，連動根手指頭都費勁。
現實里，星辰握劍的手背突然裂道細紋，血珠順著手腕滑下來，滴在斬月劍柄上。劍身輕輕一顫，裂痕跟著往外擴。
貝貝耳朵一抖，項圈上“天道寵兒”四個字微光一閃。
“快！”它低吼一聲。
星辰沒再猶豫。他抬手，斬月劍脫手飛出去，化成道銀光，“嗖”地刺進黑霧核心。
劍鋒破開幻境的剎那，他身影一晃，也沖了進去。
幻境塌下來的碎片跟雪片似的飛，星辰在亂七八糟的光影里往前沖，白頭發在風里飄得獵獵響。他一眼就看見被黑霧纏著的倩兒，她閉著眼，額間的蓮紋暗得快看不見了。
他沖上前，一劍橫掃，黑霧跟紙片似的被劈裂。
斬月劍轉了個圈飛回來，劍柄輕輕撞她後背，把她卷進懷里。他一手攬著她腰，一手握緊劍柄，低聲說︰“我來接你。”
倩兒睫毛輕輕顫了顫，指尖微微蜷起來。
就在兩人要脫離幻境的瞬間，斬月劍柄突然浮出道紋路——細細的、彎彎曲曲的，跟倩兒頭發里那支鳳凰發簪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貝貝項圈又閃了下光。
血影分身快散的時候，最後看了他們一眼，嘴角勾起來︰“你的情劫鏈……快斷了。”
黑霧徹底散了。
倩兒靠在星辰懷里，呼吸弱得像小貓，指尖還留著點淨化之力的余溫。星辰把她輕輕放下，斬月劍插在地上，劍柄的紋路慢慢不見了。
貝貝跳到她身邊，尾巴掃過她手腕，確認脈搏穩了，才松口氣︰“總算沒被那瘋子拐走。”
樂天從地上爬起來，撿起琵琶，拍了拍灰︰“哎喲，嚇死我了，那霧里真有碧落的丹香，我聞得清清楚楚。”
星辰沒說話，就低頭看自己的手背。那道裂痕還在，血已經止住了，但皮膚底下好像有什麼東西在慢慢動。
貝貝耳朵一動，突然抬頭︰“等等。”
它盯著樂天剛站起來的地方——青石板上有一小片濕痕，形狀跟糖葫蘆差不多。
“你剛才踩的地方，”貝貝眯著眼，“是不是和上回炸陣的位置，差不多？”
樂天低頭一看，撓了撓呆毛︰“好像是哎，這地板還挺記仇。”
星辰目光一凝。他彎下腰，指尖輕輕踫那片濕痕。摸著涼涼的，卻帶著點極細微的顫，像是地下有什麼東西要醒了。
倩兒這時候慢慢睜開眼，第一眼就看向星辰。她張了張嘴，聲音很輕︰“你……白發……”
星辰抬手，一縷白發從指間滑下來，發尾居然泛著淡淡的銀光，像是被什麼力量浸過似的。
貝貝尾巴尖的糖渣突然掉下來一粒，正好砸在那片石痕中央。
“滋——”
一聲輕響，濕痕邊緣泛起點微弱的血光，很快蔓延成一道細線，畫出半個符文。那符文歪歪扭扭的，卻跟血影魔尊的鬼面輪廓隱隱有點像。
樂天剛要後退，星辰已經抬腳踩下去，把符文碾碎了。
地面恢復了原樣。
可他抬腳的時候，腳底傳來點不對勁的感覺——鞋底沾了點黏糊糊的東西，顏色暗紅，味兒極淡，卻讓他心頭一緊。
他低頭。
那不是血。
是某種凝固的丹液，帶著點極淡的藥香。
和樂天說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