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義,見老丈人乎。”
劉備笑呵呵的看著王安,面上都是促狹。
王安內心坦然,可面上卻裝模作樣,大有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都說丑媳婦要見公婆,以我這般品貌,又如何要扭捏害怕?我與鳳兒大婚,丈人也因荊州戰事未曾參加,如今倒是正好讓我補上這禮數。”
劉備聞言,心中卻是一暗,這雲長,連女兒這等大事都不參加,看來這守義心中是有氣。
便是諸葛亮和法正,也是收攏了面上的笑容,諸葛亮更是輕輕踩了王安一腳。
王安這才明白,自己方才這話語可能說的不妥,但話已經出口,又如何能夠收回,只得繼續說道。
“臣早就將丈人入川的消息告知了鳳兒,她這些時日都是日盼夜盼,就望丈人能夠早些前來,好盡孝膝前。”
“只恨天下未平,爾等都退下吧。”
劉備聞言,只揮揮手,讓眾人都退下,一個人有些落寞的留在了大殿之內。
想當年,兄弟三人馳騁疆場,便是荊州之時,也多與諸葛亮、徐庶等人載歌載舞,這日子雖然過得緊張,卻極為快樂。
到了如今,自己身為漢中王,這二弟三弟卻因為需要,遠在外地,三人想要相見相聚,居然是極為困難。
過了許久,劉備這才召過隨身的內侍吩咐。
“且派人前去閬中通知翼德,就說雲長即將抵達成都,讓他前來成都相會。”
......
“守義可是對雲長有怨?”
三人出了劉備的大殿,一路沉默而行,到了最後,諸葛亮終于是忍不住。
“非也,家國大事,我還是分得清楚的。”
王安便是如實說道,當初關羽發兵攻打襄陽,戰況激烈,若是冒然撤軍,或者離開中軍,怕是大軍頃刻間就會大亂,說不得連荊州都要丟了。
“如此最好,就怕你和鳳兒心中,就此有了心結。”
諸葛亮點點頭,不再繼續多說。
出了宮門後,王安又先去了成都府衙,再回到自家的府邸,一進門就看到了許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見到王安回來,也都稱呼“先生”,王安也一一見過。
“這次是誰帶隊?”
王安拉過了其中一名士卒問話。
“姬大人。”
姬大人?
想來便是姬平了,想不到這姬平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自己身邊。一想到今天的事情,這姬平回來了,也正好將這事交給姬平去辦。
“去請他過來,就說我有事要他幫忙。”
這名士卒匆匆而去,可沒走了幾步,就又轉了回來,跟在一人的身後,不是姬平是誰?
“大人尋我?”
王安看了一眼那士卒,姬平立刻便揮揮手,這士卒也識趣的退下。
“如今再讓你來做我的護衛,真是委屈你了。你跟隨我多年,屢次歷險,又屢次立功,便是做一偏將,也綽綽有余。”
“若非大人,我怕是早就死在了江東,能為大人效力,雖死無憾。”
姬平聞言,立刻說道。
“不說這些了,先前問你的事情,如今可有了答案?”
王安也擺擺手,讓姬平和自己一同坐下,看向了姬平。
姬平剛開始還一愣,可緊接著就明白了王安的所指。
“這一時之間,還真沒有什麼人選,不如就由先生做主吧。”
王安自然是想要做主,可在他的觀念之中,這種事情總是要你情我願,才能琴瑟和諧。
王安對此也不著急,只是將這次叫姬平過來的想法,說了出來。
“薛進?”
等王安將所有的事情說完,姬平才有些疑惑的點點頭。
“這人今日一早,便前來告密,說是趙普等人意圖刺殺我,我雖然應允他可以繼續做這蜀錦的貿易,可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
不過一商人爾,可王安見到了這人,總覺得有些不放心,這才先去了一趟成都府衙,看了一番卷宗。
可卷宗里面,終究是問不出什麼來的,便是那趙普,見到了之後,只對自己破口大罵,更不要想從他口中套出什麼來。
沒奈何,只得回到了家里,正好遇到了姬平,想著他向來辦事精細穩妥,便讓他去查查這薛進的底子。
薛進,三年前入川,而後便直接在成都的西市買下一間鋪子,做起了蜀錦的買賣,每隔一段時間,便會從蜀中收購一批蜀錦,沿長江到荊州,再轉道將蜀錦運往北方或者江東。
這看起來似乎沒有任何的問題,就是一個正常的商人。
可這世道,怎會有正常的商人,這西市里面開鋪子的,哪一家的背後又沒有人呢?
可他入川之後,便納了幾房妻妾,也生下了一兒一女,又置辦了一些田產。對外一直都說自己是遭了兵災,逃難而來,可這天下早就已經瓜分干淨,所謂的兵災,也多是三方之間相互征伐。
三年前的兵災,只有荊州小規模的摩擦,還有漢中一場大戰,這兵荒馬亂的,若真的是三年前從漢中進入成都的,倒是可以理解。
希望如此吧。
王安將任務分了下去,又留下姬平一同用飯,二人又商量了些許事情,這才散去。
到了夜間,王安又將關羽即將到達的消息和關鳳說了,關鳳自然是高興,又說起關興走後,便調了這兩百人進來護衛,只是家中還需要安置這些士卒,要住的地方,可能就不夠了。
王安聞言,便是一陣頭疼,本意是要護衛自己的安全,可想不到增添了這兩百士卒之後,隨之而來的,會有這麼多的麻煩事情。
這首先便是關鳳提及的住宿問題,這可不是行軍打仗,一頂帳篷就能解決了,不說現在王安丟不丟得起這人,就說這兩百士卒能不能接受還是一個問題,所以他們應當住在哪里,幾人一間便是首要的問題。
其次便是吃飯,前院本來人手不多,如今多了這兩百人,原先的爐灶就不夠用了,可能這廚房就得擴大,還得多配備幾名廚師和幫廚。否則光靠前院那點人肯定是忙不過來的。
這接下來,便是每日里的菜米油,以及柴火的消耗,這可是每天都要用到的,這每日里的花銷,可以說是流水一般。
一想到這里,王安不由得要扇自己一耳光。
自己是什麼人家,居然能夠如此奢侈了。
心中又不由得哀嘆,這如今自己想要退下也是不可能了,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為了護住關鳳等家人,不得不在這些方面持續投入。
至于這錢財,只能是讓外面的莊園,源源不斷的送進來了。
關鳳看著王安如此模樣,不由得嬌笑。
“夫君如今好歹也是做過太守的人,名下也有許多田莊,便這點事情,就難住夫君了麼?
妾身平日里也沒有什麼事情,練武之余,也可以帶著家中僕役開墾土地,種些小菜。”
听到關鳳這般說,心中不由得感慨,這才是能和自己過日子的女人,不是出了問題之後,便只會讓自己去解決。
想到了這里,不由得又摟緊了關鳳......
.......
又是同樣的院落,還是同樣的屋子,此刻的屋內,卻只剩下了兩人。
“你今日去那王安的府上做何事?可是已經出賣了我等?”
這老大一進屋子,便立刻抓著屋內等候之人,厲聲喝問。
“噓,小聲些。我若出賣幾位大人,此刻外面,怕早就已經埋伏了那繡衣使和劉備的禁衛軍了。”
這人也不慌張,正是那薛進。
“哼,你今日能夠出賣那趙普,焉知他日不會出賣我等。”
這老大也冷哼了一聲,便不再繼續說話。
“我自有謀劃,大人卻不必擔心,只是如今我在益州才站住腳跟,可這往來的消息,卻只能是從市井和城中的物資調動,才能揣測一二。
前去見那王安,不過是想要結好其人,好探知更多的消息,如何到了大人這邊,卻成了要出賣大人?”
這種時候,也只能將自己的目的講明,至于對方信不信,那就兩說了。
“大人對薛某不相信,所以才安排人手在外面盯梢,這也是應有之義,如果大人今日前來,沒有其他的事情,還是早早離去,若是真被人察覺到了什麼,反而是要壞了事情。”
薛進想著,自己這些時日,還是依舊以低調為主的好,每日照常開店做生意,照常洽談生絲和蜀錦,一切都要如常才是。至于眼前這波人,這段時間自然是少接觸為好。
不管王安會不會有對自己的查探,這才是穩妥之道。可想不到眼前這人,卻如此著急,對自己最起碼的信任都沒有。
可設身處地,如今他們深入敵境,前面又已經折損了兩波人,換做是自己,也會懷疑在蜀地的間諜可能已經叛變,所以心中的恐懼和慌亂,讓這人失去了分寸。
“自然是有一件事情,要想營救二位將軍,非一日之功,我要與先生多有接觸,不如就在先生的店鋪里,做個雜役,如何?”
這老大將自己來的目的說了出來,這一來要在益州長期滯留,就必須找個合適的身份,同樣也要和這先生多多交流,如此才能保證自己的安全。
“此事簡單,過兩日,我便以招護衛之名,將你們招攬進來,只是這五十多人,還是多了一些。我這邊,最多只能安置十人。”
在眼下這種情況,自己招攬五十多名護衛,那絕對是在找死,那王安必定會引起警覺和懷疑。
“三十人。”
“十人。”
薛進冷冷的說道。
......
“二十人,其他人我讓他們自己想辦法。”
“十人。”
薛進依舊不為所動,只死死的咬住這個數字。
“我都已經讓步,何以先生不願?大不了你我一拍兩散,這人,我也不救了,可你也別想好過。”
見薛進死活都不肯松口,這人又極為惱怒的說道,甚至想要魚死網破,從而逼迫薛進做出讓步。
可薛進見這人如此,心中知道他已經著急了,但是卻並不害怕眼前這人真會做出這等不理智之事,依舊淡淡的說道。
“非是不願,實是不能。最多十人。”
......
沉默了許久,這人又開口。
“十五,十五總行了吧。”
“十人,只能十人。”
見這薛進始終不肯松口,這人又只得說道。
“那其余四十人,你讓我如何安置?”
“那是大人的事情,我這邊,只能安置十人。”
開玩笑,自己若真的安排了這四十人,必然會被有心之人察覺,最好的辦法就是一點都不要插手。
“難道真的寸步不讓?”
“如今非常時期,只能安排十人,若是多了,怕是那王安便會察覺。”
“你這人,好吧,十人,便是十人。”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大人當盡快離開才是。”
薛進見事情談完了,便立刻催促這人離開,也好護住自己的安全。
這人又沉默了一會,這才起身來到窗前。
“我會派人盯著你,你最好不要做任何背叛之事。”
“薛某已經說過了,這點大人盡可以放心。”
這人見狀,知道再怎麼逼迫,怕也是難讓這薛進松口,便一個翻身,從窗戶離開。而薛進也查看了一番四周的情況,和上次一般,潛伏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兄長,那廝如何說?”
外面望風之人,見到這老大出來,立刻便問道。
“回去再說,眼下局勢不明朗,還是謹慎為上。”
二人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卻不知道遠處一個黑影,正趴在屋頂之上,手中拿著一個竹筒,將這兩人的進出看得真真切切。
“有意思,一個商人,居然大半夜以這種方式會客。”
這黑影本想著跟上去,可轉念一想,來日方長,何必急于一時?
在觀察了一番四周的環境之後,也悄然消失在夜色之中。似乎這個地方本來就是這番模樣。
街道之上,只剩下了更夫敲更的聲音。
篤,篤篤。
“三更咯。”
聲音回蕩在寂靜的夜色里面,各家各院的人,則早就已經安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