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也是農民，在皮革廠搞副業。
那個年代，沒有打工的說法，農民進城打工，叫做搞副業。
本來他在皮革廠干不了這麼久，但由于扎實肯干，技術過硬，這一干就干了十多年，被升成了小組長。
用他的話說，不出意外的話，就會在皮革廠干到老。
張侗听著，心里就琢磨起了一件事，這個老李光聊自己的事，怎麼沒聊聊家人媳婦兒。
大哥張建國也有這樣的疑惑，于是問道︰“老李，你媳婦呢？”
老李尷尬一笑，說道︰“我……我還沒娶媳婦了。”
“哎喲！”
張建國極為吃驚，驚呼了一聲，說道︰“老李，你年歲不小了啊，怎……怎麼還沒娶媳婦啊？”
恰好這時，陳淑芬端著湯走了進來，听到了半截話的話，驚訝道︰“誰沒娶媳婦？”
老李臉色又僵硬了一下，自嘲地干笑道︰“是我，我這幾年相過幾回親，人家都看不上……哈哈哈……”
陳淑芬察覺自己唐突，將湯放在桌子上，為難地看了一眼丈夫張建國。
張建國也不知道怎麼安慰老李，一時有些頓住了。
畢竟三十多歲了，還沒娶媳婦，在那個年代，是極為容易被人另眼相待的。
這種人，要麼身份有問題，要麼家庭有問題。
一般的話，還真不好勸。
這也是為什麼張侗的三哥張衛星，這麼著急想娶媳婦的原因，張衛星也怕被人一輩子白眼。
張建國沉默了片刻，忽然對張侗開口道︰“老四，咱們要不想法子，給老李介紹個對象，挺好的一個人，一直單著不像話。”
張侗一看大哥直接開口，心中有些苦笑不得。
他不是不想幫忙，只是老李具體什麼情況也沒說，怎麼好直接答應呢？
雖然老李長得有些顯老，看起來快四十歲了，但模樣不說帥氣，也是正常人長相，不是什麼歪瓜裂棗。
斟酌之後，張侗看向老李，問道︰“李哥，你前幾次相親，人家為啥看不上你，按你的條件，應該不錯啊？”
張建國一听，也跟著點頭道︰“對，你是皮革廠的生產組長，那些姑娘不至于看不上你啊。”
老李聞言，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什麼，但嘴皮翕張間，卻是搖了搖頭。
“來來來，不說這些了，喝酒。”
老李索性舉起了酒杯。
張建國一看這情況，知道想要問什麼也問不出來了，于是也只好端起酒杯。
“來，喝酒，哈哈哈，這麼多菜，光顧著說話了，大家一起動筷子啊。”
張建國招呼完，陳淑芳和岳如冰都配合著拿起筷子。
岳如冰夾了一塊豬頭肉放在陳淑芬碗里，說道︰“嫂子，辛苦了，你多吃點。”
“誒唷，如冰，你可別跟我客氣啊，你也多吃點。”
陳淑芬有些不好意思。
張侗也夾了一塊肉給自己的佷兒張二蛋，說道︰“吃，多吃點，吃成大胖小子！”
女人和孩子吃著飯菜，張建國也把話題揭過，和老李聊起來別的東西。
飯桌上，氣氛逐漸升溫。
關于老李的事，之後再也沒人提起過。
飯後，岳如冰說什麼也要幫陳淑芬洗碗，陳淑芬幾番推諉不得。
兩個女人就在過道里洗著碗，動作也很輕，怕吵到鄰居。
張建國見老李情緒還是不太高，就想和老李聊一會兒，但老李說天色不早了，他得回去睡覺了。
走出門口時，他看了一眼正在洗碗的兩個女人，便左轉徑直回到了隔壁自己的屋子。
等老李一走，張建國就看向了張侗。
“老四，咱們是不是壞事了，把老李得罪了？”
張建國憂心今天問老李為什麼沒結婚，有故意揭人傷疤的嫌疑。
張侗擺了擺手，說道︰“大哥，你放心，老李不像是那麼小氣的人，不然人家之前也不會主動幫你，至于為什麼沒結婚，那是人家的事，咱們還是少操心一些。”
等岳如冰和陳淑芬洗完碗，兩人回到屋子，忍不住聊起了老李的事。
陳淑芬就小聲問道︰“你們說，老李是不是有什麼壞毛病，讓女方給看不上啊？”
她倒不是在背後說人壞話。
只是丈夫張建國的話她听了進去，想著有機會幫老李找找媳婦。
只不過這種忙不好幫，起碼得弄清老李是什麼樣的人，免得到時候這紅線沒牽成，還把人得罪了。
所以她讓丈夫張建國有機會的時候，從側面打听打听老李的情況。
“要打听也得等下次了。”
張建國哈哈笑著，看向張侗，說道︰“我明天要和老四一起回村一趟，先管管咱們的老三，等老三那邊回來安分以後，我再過來一躺。”
“哎，說到老三……”
陳淑芬听到丈夫說到張衛星的事，忍不住嘆氣道︰“老三也是為了娶媳婦，結果現在沒了個音信，你們回去一定要找到他，有什麼話一定要說開了，幾兄弟有事千萬別堵在心口。”
張建國點頭道︰“這是自然的。”
岳如冰思量著說道︰“三哥還不知道我們搬家了吧，等他回來了，還是帶他來這里看看，起碼知道我們人在哪兒，以後方便聯系。”
“這是肯定的！”
張建國說著，掏出旱煙，朝門口走去，邊走邊說道︰“我和老四這次回去，肯定要把老三找到，這小子現在淨會胡來，有什麼事居然瞞著我這個當大哥的。”
陳淑芬見張建國準備抽旱煙，連忙提醒道︰“你可別在過道上抽你那葉子煙，味道多重吶，別人路過不得皺鼻子，這不比咱們農村，你瞧瞧周圍哪有人抽這種煙的？”
被媳婦一提醒，張建國有些犯難了。
這個問題他不是沒考慮過，所以來這里的幾天，他都盡量白天不抽煙。
實在忍不住了，就晚上趁著四下無人，在過道上偷偷抽幾口。
只不過皮革廠三班倒，也有晚上下班回來的人，路過時聞到了煙味，說了句“什麼味兒這麼臭？”
這話恰好被陳淑芬听到了。
“建國，實在不行，你到水房後面去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