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峰剛跨出密室門檻,後頸突然一熱。
回頭時,甦清雪已按住劍柄——密室里不知何時站滿了人。賣鹵煮的胖嬸抱著個粗陶酒壇,修星能燈的瘦老頭攥著半截星紋銅片,連總蹲在角落補鞋的瘸腿阿叔,此刻也直起了腰。
"小峰,"胖嬸抹了把油光光的臉,"吳伯走前,說過要等個人來掀這層窗戶紙。"
陳峰想起三日前吳伯咽氣時的模樣。老人攥著他手腕,指甲幾乎掐進肉里,衣襟下摸出半塊青銅牌,紋路深且硌手。此刻再看胖嬸心口——藍布衫被撩起,青黑刺青赫然與那銅牌同模子刻的。
"都...紋了?"他喉嚨發緊。
瘸腿阿叔掀起褲管,小腿肚上同樣的星衛徽;瘦老頭扯開領口,鎖骨處的刺青泛著暗紫,像塊捂了多年的老膏藥。密室霉味里混著酒氣,胖嬸"砰"地拍開酒壇泥封,酸烈的谷酒味"轟"地漫開。
"吳伯說,星衛的火種在夜市。"她捧起酒壇,渾濁的眼珠亮得嚇人,"不是藏在哪個金櫃里,是長在擺攤人的骨頭縫里。十年前他被星捕追,是我用鹵煮鍋扣住他;五年前地痞砸攤,瘦頭陀拿星能燈砸跑三個凝氣境——"
"我們沒本事練什麼星宮星主,"瘸腿阿叔摸出塊缺角的碎瓷片,"可守著這方寸攤位,給窮小子們熬碗帶星能的湯,給走投無路的武夫遞口熱乎的,這不就是守根?"
甦清雪退後半步,目光掃過滿室青黑刺青。她見過甦家食武閣的金漆族譜,見過天樞盟分堂的玄鐵令牌,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印記——針腳歪歪扭扭,顏色深淺不一,像是用燒紅的鐵簽子硬烙進肉里的。
"吳伯走那晚,"瘦老頭突然開口,聲音啞得像砂紙擦銅,"他坐在我修燈的攤子前,喝了三碗我熬的星草茶。說"老兄弟,等那小子掀了青銅門,你們就把捂了半輩子的印子亮出來"。"
陳峰摸了摸左眉骨的淺疤。那是七歲時幫母親搬煤渣摔的,此刻竟跟著腕間的星門印記一起發燙。他記得吳伯總往他湯鍋里塞鹵蛋,記得暴雨夜老人用身子護著他的牛雜攤,記得臨終前那句"端穩鍋"——原是早把火種埋進了他骨頭里。
"小峰,"胖嬸將酒壇塞到他手里,"吳伯還說,這壇"守根酒"要等星衛的後人來開。"
酒壇冰得刺骨。陳峰低頭,見壇身刻著細密星圖,與密室牆上的紋路一般無二。他指尖剛觸到壇口,腕間突然灼痛——星門印記像活了似的,皮下紫光翻涌,順著血管往手臂竄。
"當心!"甦清雪抓住他手腕。
可那光不是燙的。陳峰望著自己手背,淡銀星芒正從皮膚里滲出來,像無數細碎的星子,朝著滿室青黑刺青飄去。胖嬸心口的印記先亮了,接著是瘸腿阿叔的小腿,瘦老頭的鎖骨——所有星衛徽都泛起銀光,與他腕間的光連成細鏈,在密室里織成張星網。
"這是..."甦清雪松開手。
"血脈共鳴。"
聲線像塊淬了冰的鐵。眾人回頭,見暗銀色斗篷立在門口。星影掀了兜帽,面容仍被星能霧氣籠罩,腰間星衛羅盤"嗡嗡"震顫,指針正對著陳峰。
"星衛傳承,以血為引。"她走進來,靴跟碾過甦明遠腳邊的碎紙片,"你們身上的印記,是用星衛血脈混著墨刺的。吳伯當年斷了三根肋骨,從隕星海背回半瓶星衛血,分給了十二舊部。"
胖嬸摸了摸心口,指尖沾了點星芒︰"難怪每次熬湯,總覺得湯里的星能...比旁的攤溫和些。"
"那是星衛血引動了天地星能。"星影瞥向陳峰,"你母親當年熬湯,也是這道理。陳家人的手,天生就是星能轉化的活陣眼。"
陳峰突然想起小時的夜。母親陳素蘭守著牛雜鍋,他趴在灶邊打盹,總看見鍋里飄著細碎星光。那時他以為是柴火映的,現在才明白——是母親的血,是吳伯的血,是滿室老攤主的血,在替他們熬這鍋星衛的火種。
星芒漸弱時,酒壇" "地裂了道縫。陳峰揭開泥封,酒香裹著星能"呼"地竄出來,在頭頂凝成團淡銀霧。霧里浮著個字,他認得分明——是吳伯臨終前,用最後力氣在他掌心寫的"守"。
"吳伯說,"瘸腿阿叔抹了把臉,"這酒要等星衛的火種燒起來再喝。"
陳峰捧起酒壇,對著眾人舉了舉。酒液晃蕩,映出滿室發亮的星衛徽。甦清雪突然伸手,從他手里抿了口酒——辛辣順著喉嚨燒到眼眶,她望著那些歪歪扭扭的刺青,終于明白吳伯說的"火種在民間"是什麼意思。
不是藏在典籍里的功法,不是鎖在密室里的碎片。是賣鹵煮的胖嬸多給的牛腱子,是修燈老頭免費補的星能燈芯,是瘸腿阿叔半夜幫著收攤的竹筐。是這些在泥里滾、在風里吹的人,把星衛的魂兒,熬進了每碗牛雜湯里。
"喝!"胖嬸抄起碗,"等小峰把星門的門閂撞開,咱們再釀壇"燃"酒!"
酒碗踫在一起,脆響驚得星隕鍋"嗡"地震顫。陳峰望著鍋里翻涌的白芒,突然想起吳伯常說的話︰"擺攤的,最要緊是鍋不涼。"此刻他終于懂了——鍋不涼,湯就不斷;湯不斷,星衛的火種,就永遠在這夜市的煙火里,燒得旺旺的。
密室門縫里的星輝更亮了,像要把整面青銅門都熔成星水。門外傳來夜市收攤的喧嘩,賣糖畫的敲著銅鑼,賣涼茶的喊著"敗火 ",混著酒氣、湯香、星能的甜,漫進這間藏了二十年秘密的屋子。
陳峰摸了摸腕間的星門印記。它不再發燙,倒像塊捂了半宿的玉,溫溫的,貼著皮膚。他轉頭看向星影,霧氣里的面容雖模糊,可那雙眼,亮得像綴了星子。
"該去掀青銅門了。"他說。
星影點頭,手按在羅盤上。甦清雪抽出寒星劍,劍尖挑起片星芒。胖嬸把空酒壇往地上一墩,藍布衫下的星衛徽閃了閃——那不是刺青,是刻進骨頭里的,星衛的魂。
密室里的星芒還在飄,飄向門外的夜市,飄向青河市的燈火,飄向更遠處的星淵大陸。那里有賣牛雜的攤子,有修星能燈的匠人,有無數在泥里打滾卻不肯滅了火種的人。
星衛的火種,從來不在哪個密室里。它在每碗熱湯里,在每雙磨出繭的手里,在每個不肯低頭的夜里。
此刻,它就要燒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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