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的風比青河冷。甦清雪裹緊月白武服，靴底碾過結霜的草睫。身後新食武閣的八個學徒縮著脖子，呼出的白氣撞在寒星劍鞘上，凝成細小的冰珠。石猛走在前頭，赤膊的後背泛著青黑，隕鐵巨斧在肩頭晃出半道弧光︰"再轉過這片冰棘林，就是寒潭外圍。"
"冰稜小隊的暗號。"甦清雪指尖敲了敲劍柄。她記得石猛說過，正經星核獵人過寒潭，會在子時用冰錐敲三聲——第一聲短，第二聲長，第三聲跟第一聲一個調。
石猛停住腳。林子里的風突然變了，帶著股鐵銹味。他眯起眼，盯著左前方的冰岩︰"不對。"話音未落，三記脆響從岩後傳來，第一聲尖得扎耳，第二聲悶得像砸在棉絮里。
"假的。"石猛的斧柄攥得 吧響。冰岩後竄出六條黑影，為首那人腰間掛著冰錐，錐尖卻沾著暗紅——不是星能灰，是血。甦清雪的寒毛豎起來，那是天樞盟"冰稜"小隊的標志︰他們總用冰錐挑斷獵物手筋，血凍成冰珠，能賣進黑市當"星淚"。
"甦小姐。"為首的瘦子舔了舔冰錐，"天樞盟分堂周堂主說了，您要的星核我們備著，可這寒潭底下的東西..."他歪頭看石猛，"得先問問這位獵人首領，帶外鄉人闖星衛遺跡，犯的哪條規矩？"
石猛的斧刃嗡鳴。他大步跨前，鞋底碾碎兩塊冰碴︰"老子帶過二十隊人下寒潭，沒見過你們這種連暗號都敲不利索的軟腳蝦。"話音未落，瘦子的冰錐突然暴長三尺，冰藍色星能裹著錐尖，直取石猛咽喉。
甦清雪的劍出鞘了。寒星劍鳴像根細針，扎破林子里的死寂。她旋身擋在石猛前，劍身一橫，"當"的一聲撞開冰錐。星能相撞的爆響里，她瞥見瘦子袖口的暗紋——是天樞盟的北斗七星，繡得比尋常更密，像要把星圖勒進肉里。
"跑？"瘦子笑了，左手掐訣往地上一按。潭水突然翻涌，冰稜從水面竄起，眨眼封死東南西三面退路。北邊是懸崖，冰面結得薄，踩上去準得塌。甦清雪盯著結冰的潭面，冰紋里泛著幽藍，那是冰屬性星能過度凝結的征兆——這瘦子至少是星竅境後期，能引動寒潭底下的冰脈。
"困住了。"學徒里最小的阿七抖著嗓子。甦清雪沒回頭，她能听見身後急促的呼吸聲。寒星劍在掌心發燙，劍身上的"破邪"古篆突然泛起金光，像有什麼在潭底呼應。她劍尖輕點冰面，星能順著劍刃滲進去——潭底的星能波動比傳聞中更亂，像團被攪渾的漿糊，可在最深處，有絲極細的清響，跟劍鳴一個調子。
"清雪！"石猛的斧劈碎兩根冰稜，"這潭水有古怪！我弟弟那年...就是在這種冰底下沒的！"他的瞳孔泛紅，斧柄上的星圖紋被血浸得發亮——那是他弟弟臨終前用血畫的，說要替他看清害死自己的人。
瘦子的冰錐又刺過來。甦清雪旋身避開，劍尖劃向他手腕。寒星劍的星能順著傷口鑽進去，卻被冰屬性星能纏住，像兩根絞在一起的線。她皺起眉，天樞盟的星能師果然練過"冰裹星"的邪術，把星能裹在冰里，難融難解。
潭面的冰突然裂開條縫。甦清雪的劍尖微微發顫，那絲清響更亮了，像有人在潭底敲鐘。她想起陳峰說過的星隕鍋，湯沸時也會有這種共鳴——原來寒星劍和星隕鍋，都是星衛一脈的老物件，能感應星能本源。
"破！"她大喝一聲，寒星劍往下一壓。劍鳴與潭底星能撞在一起，冰面騰起白霧。結冰的潭水開始晃動，冰稜 斷裂，瘦子的冰錐"當啷"掉在地上。石猛趁機一斧劈過去，瘦子踉蹌著後退，後背撞在冰岩上，冰碴簌簌往下掉。
"你..."瘦子盯著甦清雪的劍，"你這劍...是星衛的？"
甦清雪沒理他。她望著重新翻涌的潭水，水面映著她的臉，冷得像塊玉。劍鳴還在響，潭底的星能波動越來越急，像有什麼要掙破冰層。石猛抹了把臉上的血，把巨斧往地上一插︰"走，趁冰還沒結死，先到潭邊那塊礁石。"
阿七拽了拽甦清雪的袖子︰"小姐，那瘦子跑了。"
甦清雪望著瘦子消失的方向，指尖摩挲著劍柄。天樞盟的陷阱比她想的更深，冰稜小隊偽裝成星核獵人，分明是要引他們放松警惕。可潭底那絲清響...她低頭看劍，"破邪"古篆還在發光，像在說，該來的，終究要來。
風卷著星能灰掠過潭面。甦清雪提起劍，往礁石方向走。石猛的巨斧在身後磕出火星，學徒們的腳步聲踩碎冰碴，像下了場細碎的雪。潭水還在晃，晃得她的影子支離破碎，卻又在碎影里，映出點幽藍的光——那光來自潭底，像顆被凍住的星子，正隨著劍鳴，一下一下，跳得更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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