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的清晨，青河市夜市外區後巷還籠著層薄霧。李守真立在巷口老槐樹下，灰布斗笠壓得低，左眼刀疤在陰影里若隱若現。他腳邊蹲著個穿粗布短打的漢子——王二正搓掌心的老繭，腕上星隕鐵刮痕在霧里泛青。
"卯時三刻。"王二喉結動了動，"那牛車該到了。"
李守真沒應聲，指尖輕叩腰間鐵劍。劍柄"星衛"二字被磨得發亮，是他潛伏天樞盟二十年唯一沒換的物什。昨夜夜市盟密探塞給他張紙條，墨跡還帶著戲台地下密室的潮味兒︰"北域星材商，暗紋牛骨，後巷辰時過。"
巷尾傳來車 轆碾青石板的響。王二猛地直起腰，粗布衣裳繃得緊——那輛牛車油布篷壓得低，車板縫隙里漏出半截牛骨，暗褐色表面爬著蛛網似的紋路，正泛著血銹氣。
"搬貨！"王二扯著嗓子喊，抄起牆角的木杠就沖過去。趕車的瘦老頭剛勒住韁繩，他已把木杠往車底一撬，"哎喲"一聲踉蹌，整箱牛骨"嘩啦"砸在地上。
"對不住！"王二蹲下去撿，粗糙的手掌故意蹭過牛骨暗紋，"這骨頭沉得邪性......"
李守真借著彎腰的勢子湊過去。他指尖剛觸到牛骨，星淵武典殘卷里的星能辨識術就涌上來——那暗紋下翻涌的，正是蝕星者的侵蝕性星能，腥得像腐爛的血。他袖中滑出個油紙包，里頭是前日在隕星海邊尋的普通牛骨，表面涂了層星泥，乍看和暗紋骨無二。
"小心！"王二突然大喝，飛起一腳踢翻旁邊的竹筐。竹片劈里啪啦砸下來時，李守真的手已在牛骨堆里翻了個遍，油紙包的牛骨換走了半數暗紋骨。
趕車老頭罵罵咧咧時，王二正把牛骨往箱里拾，故意讓塊暗紋骨漏在腳邊︰"這骨頭味兒不對......"
"晦氣！"老頭踹了王二一腳，"再耽誤時辰，你賠我星核？"他甩了個響鞭，牛車"吱呀"碾過漏下的牛骨，往夜市外區去了。
李守真望著牛車背影，手按在鐵劍柄上。風掀起斗笠邊緣，露出他緊抿的嘴角——星衛的責任，從來不是看著後輩死在陰謀里。
當夜收攤時，陳峰正擦星隕鍋。鍋沿還沾著牛骨湯的星斑，在暮色里閃著銀芒。他彎腰收拾煤渣，指尖忽然觸到攤位暗牆的磚縫——那里嵌著塊冰涼的東西，摸起來像玉。
"這牆......"陳峰愣了愣。他記得這攤位支了三年，牆是用舊磚壘的，磚縫總漏風。此刻他摳住那物事邊緣一拽，半塊玉牌" "地落進掌心。
玉牌背面刻著字，筆畫深峻如刀︰"暗紋牛骨慎取"。陳峰翻到正面，見上面雕著個殘缺的星門圖案——和父親臨終前攥著的半塊玉佩，紋路竟有三分相似。
晚風卷起他額前碎發，左眉骨的淺疤微微發燙。他摸出懷里母親塞的護身符，那是塊褪色的紅布，里頭裹著父親留下的半塊玉。此刻兩塊玉隔著紅布相貼，竟發出極輕的"嗡"鳴。
"星衛......"陳峰輕聲念出玉牌背面隱約的刻痕。他望著夜市里星星點點的燈，星隕鍋的余溫透過布巾滲進掌心。後巷方向傳來王二的笑罵聲，混著隔壁攤位熬湯的香氣，漫過漏風的牆縫，漫過漸濃的夜色，漫向所有還在等一碗熱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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