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
京都一處高檔別墅區內燈火通明，卻彌漫著一種難以言說的氣氛。
“來，嘗嘗！”
陳愷歌坐在長餐桌的主位，慢條斯理地用著晚餐，目光專注地審視著面前的菜肴，仿佛在進行一場嚴肅的藝術鑒賞。
餐桌上擺著幾道精致的家常菜，其中最顯眼的是一盤肉末炒香干。
他細細品味著，半晌，才用一種近乎吟誦的腔調開口，打破了沉寂“你看，這一點點的肉末，單看平平無奇，但當它們與香干、醬料恰到好處地組合在一起，便升華成了一道風味絕佳的藝術品。
這，就是烹飪的哲學，也是創作的玄機。”
說著，他極其自然地將手伸向坐在對面的妻子陳虹，示意她握住。
陳虹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與他輕輕一握，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意，眼神卻透著急切與疲憊。
說實話，她是真的煩了陳愷歌所謂的“藝術文人”做派。
無論何時何地，都要將生活的細節儀式化，賦予某種形而上的意義。
眼見這頓食不知味的晚餐接近尾聲，陳虹終于松了口氣，像是完成了某項艱巨任務。
她趁機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按下了開機鍵，電視屏幕亮起的光瞬間投射在光潔的桌面上。
“阿塞。”
她轉向一旁正蹲在小板凳上默默吃飯的兒子，語氣帶著刻意的輕松，“來，看會兒電視休息一下。”
隨即，她迅速轉向陳愷歌，切入正題，“正好，趁著這機會，我和你說個正事，你不是認識李琦嗎？我記得他當初剛進這個圈子，老爺子還提攜過他，你看……能不能給他打個電話？哪怕在《建國大業》里客串個角色也好……”
“關掉！”陳愷歌的臉色驟然陰沉，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厲色，“吃飯的時候開什麼電視？像什麼樣子！”
陳虹被這突如其來的呵斥弄得一愣，“不是……兒子一天也就看這麼一會兒，咱們之前不是都說好的嗎？”
她的聲音提高了些，帶著抱怨。
“我讓你關掉！”陳愷歌的聲音陡然低沉下去，每個字都透著寒意。
“……”陳虹的臉色肉眼可見地變得鐵青，握著遙控器的手指關節發白，胸口劇烈起伏著，“好，好……你是大導演，你說了算，你是……”
她的話音未落，只听得“ ”的一聲巨響，震得人心中一顫！
陳愷歌竟猛地將面前那只盛著半碗米飯的景德鎮瓷碗狠狠摔在地上，瓷片混著飯粒四散飛濺。
一旁四歲大的陳飛羽嚇的吱哇哭了起來。
陳虹嚇得渾身一哆嗦，連忙抱住兒子，難以置信地瞪大眼楮，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嘴唇哆嗦著“你……你竟然摔東西？你瘋了嗎？！”
“‘大導演’？連你現在也開始譏諷我了？”
陳愷歌猛地站起，眼楮因憤怒而布滿血絲，死死地瞪著妻子，那眼神凶狠得像是要噬人。
“我……我哪句話譏諷你了？”陳虹又氣又急，一時語塞，竟不知該如何辯解，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
這幾天，無論是權威報紙、娛樂周刊還是新興的網絡論壇，幾乎所有媒體的頭條都被電影《建國大業》籌備的消息佔據。
對國內頂尖的導演們而言，這無疑是一場無聲的資格認證。
若論導演圈里誰最如坐針氈、顏面掃地，非陳愷歌莫屬。
因為他們夫婦二人，竟都沒有收到來自劇組的任何正式邀約或私下溝通。
一些小道消息更是傳得有鼻子有眼，說西影廠系的元老導演吳天銘、正如日中天的老謀子、以及實力派導演黃建新等，都已陸續被召入劇組參與創作。
唯獨跳過了他陳愷歌夫婦。
這鮮明的對比，引來了無數竊竊私語和公開質疑。
不少人嘲諷他因前作《無極》口碑票房雙雙失利，已“不夠格”參與這樣的國家級獻禮項目。
更有人直言他以往的藝術家姿態與主流基調不符……這些議論每個字眼像一根根尖刺，扎的陳愷歌渾身難受。
“我……我不過是想讓你打個電話試試，你至于發這麼大火嗎？”陳虹強忍著眼淚和怒火，試圖講理。
“不打！誰愛打誰打去！我陳愷歌丟不起這個人！”
他幾乎是咬著後槽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句話，“他李琦一個小崽子，現在倒要讓我上趕著去求他？憑什麼？”
“行，你不打，我打…”
“你也不許打，你要是打了這電話，立馬離婚。”
“什麼，你…”陳虹看著對方扭曲的面孔，憤怒之余有股難掩的失望，“行，你一個人在家吧，我回娘家住幾天。”
…
與此同時，備受煎熬的遠不止陳愷歌一人。
著名導演馮褲子這幾日干脆稱病，住進了京都醫院的病房。
美其名曰“調養”，實則是因為血壓連日來居高不下，不得不靠輸液穩定病情。
病房外，她的妻子徐凡一臉憔悴，對前來探病的幾位圈內好友低聲叮囑“一會兒你們進去，千萬、千萬別在他面前提《建國大業》這幾個字，連邊兒都別沾！要不然，我真怕他這血壓又蹭一下躥上去，醫生都說了，不能再受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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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明白，你放心，我們就是來看看，絕不多嘴。”
眾人連忙應和。
這時，提著高檔營養品禮盒的葛猶也匆匆趕到。
他剛想推門進去，卻被徐凡一步上前輕輕攔住。
“優子。”徐凡面露難色，壓低聲音，“你……你就別進去了吧，他現在這狀態，最……最看不得的就是你。”
葛猶聞言一愣，摸著標志性的光頭，滿臉不解“啊？這……這為啥呀？我哪兒招他了？”
徐凡從隨身的手袋里抽出一張報紙，塞到葛猶手里，語氣帶著幾分無奈和怨懟
“你還不知道吧？就這《華青報》剛登出來的，褲子他……他心眼兒小你又不是不知道，最看不得的，就是曾經一塊兒混出來的兄弟如今比他風光，更何況是這事兒……”
報紙上，一行醒目的標題映入眼簾【已證實，著名演員葛猶確定參與《建國大業》拍攝】
“他上午看見這篇報道，當時氣得手直抖，差點沒背過氣去，算姐求你了，為你倆好，今天你真不合適進去。”
“……”葛猶拿著報紙，站在原地，臉上的表情復雜地變換了幾下，最終化作一聲長長的嘆息。
他將帶來的禮品放在病房門口的椅子上，重重地拍了拍徐凡的肩膀“得，姐，那我听你的，人我就不進去惹他煩了，但這東西是我一點心意，你一定得幫我帶到了，讓他……好好養病。”
葛猶嘆了一口氣，扭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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