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濃稠的墨汁般傾瀉而下,將整座城市籠罩在暗色的帷幕中。唯有中央區在這片黑暗中熠熠生輝,璀璨的燈火將夜空映照得恍如白晝。街道上人潮如織,歡聲笑語在霓虹閃爍間流淌,交織成一片繁華的海洋。五彩斑斕的燈牌在夜色中跳躍閃爍,將行人匆匆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露天咖啡館里飄散著馥郁的咖啡醇香,西裝革履的紳士與曳地長裙的淑女們舉杯淺酌,銀質餐具踫撞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其他各區的動蕩與不安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隔絕在外,絲毫未能侵擾這里的紙醉金迷。
    在這片燈火輝煌中,警察總署大樓巍然矗立。此刻,大樓中層一間不起眼的辦公室里,一位約莫三十出頭的女人正伏案疾書。她微蹙的眉頭下,鋼筆在文件上劃出沙沙的聲響,吊燈的光暈將她專注的臉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
    "鈴——"尖銳的電話鈴聲驟然劃破寧靜。
    女人執筆的手微微一頓,眉間的溝壑更深了幾分。
    "喂?"她的聲音帶著被打斷工作的不耐。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絲綢般柔滑的嗓音。女人瞬間繃直了脊背,像被無形的絲線猛然提起的木偶。她的瞳孔驟然收縮,指甲不自覺地掐進了掌心。
    "梅姨——"
    她的聲音陡然低了八度,電話中的聲音讓這個平日里雷厲風行的女人立時恭敬起來。
    "是。"
    "好的。"
    "我明天派人給您送過去。"
    "明白,我親自給您送過去。"
    女人的聲音從斷斷續續響起,每個字都像是經過精密稱量,帶著罕見的謹慎與克制。
    電話掛斷的"嘟"聲響起時,女人修長的手指仍懸在半空。落地窗映出她驟然繃緊的側臉,睫毛在顴骨投下一片顫動的陰影。她將電話抵在下頜,直到冰涼的觸感被體溫焐熱,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稍作思量後,按鍵音再次在寂靜的辦公室響起。
    "是李崖嗎?"她的聲音已恢復往日的利落,唯有指甲無意識叩擊桌面的節奏泄露著焦灼,"你去檔案庫調一份陸川的資料,不是公開的檔案,是所有、完整的資料。記住,必須你親自經手,親自給我送過來。"
    掛斷了這通電話後,女人再次撥通了另一個電話。
    線路接通的剎那,沙啞的男聲還未完全吐出"喂"字,她的質問聲已經響了起來︰"羅陽,林銳是不是又受傷了?你是怎麼看孩子的,這都第幾次了?!"鋼筆的鼻尖狠狠戳在桌面的文件上,墨汁瞬間噴濺,染紅了紙張。
    電話那頭傳來羅陽畏縮的干笑聲︰"就...就一點皮外傷。最近各區都不太平,你也知道......"
    "是和那個陸川一起出的事?"女人打斷對方,她用紙巾慢條斯理擦拭著手掌上被飛濺的墨汁,猩紅的墨跡卻越暈越開,"他們現在是不是都在醫院?"
    “呃——你算是吧。”羅陽顯然沒搞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稍作遲疑後說道。
    得到肯定答復後,女人突然將染血的紙巾揉成一團,丟到一旁。
    "當初就不該心軟答應林銳要人。"她的聲音陡然拔高,又在尾音處急轉直下,試探性問道︰"他們倆之間......沒什麼事吧?"
    "嗯——你這話什——"羅陽的聲音也陡然拔高了幾分。女人雖然問的含蓄,但羅陽怎會听不其中的意思。
    "老太太去醫院了。"女人冷笑著截住話頭,"梅姨剛來電要那孩子的資料。他們應該見過那個孩子了。老太太不會看到什麼了吧。林銳從小身邊就有不少男孩子,我可從沒見過老太太關心這些。"
    听筒里傳來清晰的抽氣聲,沉默片刻,羅陽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應該不可能——他們在一塊執行任務才幾天!?”
    “那是現在,之前他們可就認識了!你可是她親舅舅,你最好看緊點,有什麼事跟我通個氣。”女人開口道,“還有,你最好祈禱他們之間沒什麼事,否則的話,有人可能要不高興了。”
    窗外的暮色漫進來,將女人半邊身子浸在昏暗中。
    另一邊,羅陽掛斷了電話滿臉不悅,他仔細沉思一段時間後,狠聲道︰“媽的,得趕緊把這小兔崽子弄走。”
    薄暮區與風後區交界的城郊地帶,坐落著一處鬧中取靜的雅致院落。雖遠離城市中心的喧囂,卻因毗鄰主干道而享有四通八達之便。平坦的柏油馬路如黑色緞帶般延伸至院門前,兩側整齊栽種著修剪得當的綠植古木。
    院落主體建築頗具古風,青磚黛瓦在暮色中顯得尤為別致。
    此刻整座宅邸燈火通明,暖黃色的光線從落地窗傾瀉而出,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投下幾何形狀的光影。鑄鐵院門上的復古壁燈灑下柔和光暈,與遠處城市霓虹形成恰到好處的呼應。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小院巧妙利用地勢高差,使庭院既保持了私密性,又能將城市天際線收入眼底。夜幕降臨時,這里既能享受郊區的寧靜,又不失都市的便利,儼然一處現代隱逸的理想居所。
    小院的二樓,一間素淨雅致的房間里,檀香裊裊。一位灰發綰髻的老婦人端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如松。她白皙修長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張泛黃的老照片,指尖在相紙邊緣輕輕摩挲,目光如注。
    照片中,是一支朝氣蓬勃的年輕隊伍,中央簇擁著一男一女兩個孩子。若陸川在此,定會驚覺這正是他手中那張照片的更清晰版本——畫面縴毫畢現,連眾人衣襟上的褶皺都清晰可辨。
    而這張照片與陸川那張同樣詭異的是,照片中央懷抱兩個孩子的男人面容,同樣被人刻意抹掉了。
    老人的眼眸最先落在小男孩右側的中年男子身上。那人似乎是隊伍中最年長者,寬厚的肩膀撐起樸素的制服,眉宇間透著沉穩。她的目光在此停留良久,眼角的皺紋微微顫動,眼底更是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水光。
    視線游移,老人的目光又看向了老人身後那個身姿挺拔的男人,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嫌棄的神色。
    老人的視線從照片上掃過,只是在某些人的臉上微微停留,最終定格在照片中央的銀發男孩身上。相片里,那縷與眾不同的霜白短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男孩稚嫩的臉龐上已隱約可見與陸川相似的輪廓。
    良久後,老人重新收起照片,放進了櫃子的最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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